趣書網 > 恨長歌 > 61 最受尊敬的人
    越怕死的人,離死亡越相近。倒是那些覺得自己處于絕地,沒有生還可能的人,往往會逢兇化吉,命運多牟,大抵如此。

    寬大的廳堂內有一張極長的供桌,上面擺滿了人像。供桌前又有一個稍小的供桌,上面擺滿了果品、糕點、和牛羊肉。桌前立著一個身著九章紋冕服,頭戴玉冠的男子。這男子約莫有四十多歲年紀,樣貌不俗,面色白皙,不難看出這是一個養尊處優的人。這男子偉岸的身形在華服的裝飾下,顯得非常嚴肅,讓人望而生畏。

    戴玉冠的男子朝著供奉的神像拜完祭祀禮后,既有三個人恭謹的站在了他身后。三人呈品字形站立,一女子在前,那女子就是公孫瑜夏。

    “葉衾寒帶回來了?”戴玉冠男子面對神像,語氣對人彬彬有禮,但又讓人覺得這是在發號施令一般。

    公孫瑜夏笑道:“那個莽撞人竟然把趙重利給殺了,也好,無論怎樣于我們都是漁翁之利。”

    “找人治好他的傷。”

    “哥。”公孫瑜夏有些不解。“你不讓我殺他就算了,還要救他?”

    “葉衾寒不能死。我們現在已經得罪了翡玉閣,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只要葉衾寒活著,我們手里就算有了一張王牌。能公然對抗翡玉閣的,江湖上也只有葉衾寒敢做。”這男子就是公孫瑜夏的哥哥公孫春秋,其因恪守禮儀,行事公正而得到江湖中人的尊敬。

    “妹妹明白了。”

    “崆峒派現在群龍無首,但赤峰還在那兒,你就別親自去收攏人心了,派兩個心腹就行。”公孫春秋話鋒一轉:“外面局勢現在怎樣了?”

    公孫瑜夏左后方一人道:“武當掌門孫慕俠拜謁了少林,在少林盤桓了五日,應該是商議捉拿赤峰和葉衾寒的事。華山派掌門對葉衾寒就是翡玉閣閣主的事,至今沒有任何表態。倒是莫家大小姐莫夕顏公然質疑江湖傳聞,力證葉衾寒不是翡玉閣閣主。”

    公孫春秋微微皺眉,道:“莫夕顏,就是那個十四歲時候就要拉著良若風私奔,莫云帆的獨女嗎?”

    “是。”公孫瑜夏右后方那人答道。“這丫頭,現在應該是喜歡上了葉衾寒。”

    公孫春秋長嘆一口氣,痛心疾首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一個女兒家,怎能如此隨便,莫云帆啊莫云帆,你太不會管教女兒了。”

    良久的沉默,在公孫春秋這里,他的屬下只能在他發出詢問的時候才能說話,其他時候必須要閉嘴,這一點,公孫瑜夏也不例外。

    公孫春秋又長舒了口氣,朝后揮揮手,公孫瑜夏身后兩人施禮后即退下。公孫瑜夏站在原地,欲言又不敢。

    “你有什么其他的事嗎?”公孫春秋轉過身,盯著公孫瑜夏道。

    公孫瑜夏眼中淚水在打轉:“單子伯死了,盤螭燈也已經拿到手了,你總該踐行你的承諾了吧?”

    看得出,公孫瑜夏很傷心,她的話近乎哀求公孫春秋。

    公孫春秋臉色陰沉了下來,厲聲斥責公孫瑜夏道:“公孫家的兒女若都如你一般顧忌兒女私情,我公孫家怎能在江湖中屹立數百年而不倒?現在天下形勢復雜,我們能自保就已經很不錯了,你還想著去過安逸的生活?”

    公孫瑜夏跪了下來,這時候的她,與葉衾寒初時所見判若兩人,只聽她哭訴道:“哥,我只是一個女人,我就想過相夫教子的生活,你的那些抱負我不感興趣,求你放了他,我和他會隱姓埋名的過一輩子,不會丟我們公孫家的臉。”

    ‘啪’的一聲,公孫瑜夏被打倒在地,左邊臉五根指印殷紅。

    “不想他死,就別再 ,就別再給我提起這件事。”

    公孫春秋走出祭祀堂,只留公孫瑜夏一人。他若這時候回頭,一定能看到公孫瑜夏眼中的仇恨與怒火,那種仇恨的目光中,夾雜著無可奈何。那種怒火,又像是要燒掉一切與自己作對人的生命。

    一股外力涌入體內,似一股暖流流經葉衾寒各個臟腑。恍惚中的疼痛感漸漸消失,讓人說不出的受用。那外力雖強勁卻又不失溫和,待其流經到葉衾寒身上各個要穴后,那外力突然消失。痛感旋即襲來,葉衾寒想睜開雙眼,雙眼卻沉重如山,不聽使喚。葉衾寒用盡全力去控制自己的雙眼,體內各個周身大穴的痛感像是得到了某種號令,遙相呼應,齊齊的作起祟來。葉衾寒讓自己清醒的努力,被身體的疼痛瞬間打敗。思緒飛轉,腦海中出現了柳依依的身影,自己與她依偎在山腳,閑看藍天飛鳥,花開花落。莫夕顏又突然出現,手執利劍,一劍貫胸,刺死了柳依依,葉衾寒大怒,抬手一掌,莫夕顏輕飄飄的飛出四五丈遠,臨死嘴角也掛著滿意的笑。葉衾寒如臨真境,茫然四顧,忽又失去了知覺,再次不省人事。

    不知過了多久,葉衾寒又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人在為自己療傷,葉衾寒明白是對方用內力修復自己受損的經脾脈脈絡,一旦對方停止對葉衾寒運功,葉衾寒不久就會昏迷。如此往復四次,葉衾寒終于能睜開眼,醒了過來。

    映入眼瞼的是陳設得當的房間,色調皆白,這一應的白色不僅沒有引起葉衾寒的不適感,反而讓葉衾寒覺得很舒適。這一切看起來很簡單,簡單也正是葉衾寒一直所喜歡的。

    房門被推開,一個人走了進來,白衣纖毫不染。此人每走一步前,都像是在思考下腳的方式和落腳的方位,生怕有一步走的不夠完美,因此,看起來他的整個人都顯得異常謹慎。

    “公孫春秋?”葉衾寒記得自己被公孫瑜夏抓回來,公孫春秋是她哥哥,又是被人盛贊為天下人中品德最高尚的。一般這種人,都比較在意自己的外貌和舉止。

    “正是在下。”公孫春秋微微頷首。“葉公子重傷未愈,現在身體可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說吧。”葉衾寒爽朗一笑。“不把我殺了,帶我到這里給我治傷,是為了什么?”

    公孫春秋坐在屋內的圓凳上,撣撣身上的灰塵,抬眼看著葉衾寒道:“自然是用葉公子來牽制一下翡玉閣嘍。”

    葉衾寒唯有苦笑,翡玉閣在以他名義四處殺人之余,天下眾人早已認定自己就是翡玉閣的領導者。而知道真相的人,幾乎全都是與翡玉閣有關的,要想讓這些人證明自己與翡玉閣無關,只會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和徒增別人笑柄。但若公孫春秋能證明葉衾寒不是翡玉閣閣主,其效果自然不一樣,畢竟他是天下最受人尊敬的人。可葉衾寒想到他運用卑劣的手段來竊取盤螭燈后,心中更加深了對他的鄙夷,公孫春秋只是一個披著高尚外表來蒙騙他人的偽君子而已。

    “盤螭燈在你手里,你練成神魔功后,難道還會怕區區一個翡玉閣嗎?”葉衾寒詰問道。

    “翡玉閣閣主讓人可怕的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所領導的翡玉閣。”公孫春秋長吁一聲。“翡玉閣會讓你身邊的摯友,親人都可能成為你的敵人,讓你腹背受敵。它存在一天,我就寢食難安一天。我與他們初時的合作,也是權宜之計,我就是為了要等到像葉公子你這種能公然與他對抗的人。”

    公孫春秋看葉衾寒不說話,繼續道:“你我聯手,先將翡玉閣除掉,之后我們公開逐鹿中原,無論誰勝誰負,也總好過有翡玉閣這跗骨之蛆的存在。”

    葉衾寒心中冷笑,幾乎所遇見的每一個人,包括赤峰在內,各個都想著把天下歸納于自己的囊中,掌握他人的生死,可這些,真的能讓一個人為之不擇手段嗎?

    權力,到底有多大的誘惑力,能讓自古的英雄都趨之若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