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不語，太后娘娘繼續道，“琮林的死雖不是我親手所為，卻與我脫不了干系，若不是我當初嫉妒你們，沒有刺激先皇，先皇不會讓琮林帶兵出征，更不會讓他戰死沙場，你我之間的情誼，也不會淪落為陌生人。”
當年，太后娘娘愛慕著秦琮林，當秦琮林卻喜歡老夫人，而先皇和老夫人當時確實相互愛慕的一對，只可惜后來陰差陽錯，太后娘娘嫁給先皇，成為太子妃。
老夫人一氣之下，便嫁給了秦琮林。
一開始，老夫人和秦琮林的感情很淡，后來，秦琮林默默守候與尊重終于打動了老夫人，原本兩人可以一起攜手并進，可以相親相愛，卻因為一道圣旨，讓兩人天人永隔。
秦琮林戰死之后，老夫人一個人拉扯著秦浩和秦梓，從那刻開始，她便記恨上先皇和太后娘娘。
這是一根他們永遠沒有辦法撥除的刺，太后娘娘事后很后悔，但又有什么辦法去彌補呢！
所以后來秦梓入宮，這些年一直沒有子嗣，還一直能夠穩坐東宮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太后娘娘。
秦侯府功高蓋主，司馬弘毅卻沒有趕盡殺絕，也是有太后娘娘在背后護著，這是她和先皇欠老夫人和秦琮林的，她該還。
“事情都已經過去那么久了，或許琮林和先皇已經釋懷，我們也應該放下了。”老夫人忍著心中的痛，裝作風輕云淡。
或許，她沒有放下，也沒有原諒，只是不想讓太后娘娘帶著遺憾離開。
“你若能放下，哀家就死而無憾了。”太后娘娘擠出一個笑容。
老夫人不忍心，“你別亂說，好好活著，這是你欠我的，不許就這樣走了。”
她們曾經是拜過金蘭的姐妹，曾經一起出生入死，后來竟為了兩個男人反目成仇，真的是天意弄人吶。
“我恐怕沒有辦法陪你了，昨日我夢到琮林了，夢到琮林對著你笑，不管我如何喊他，他都沒有回頭看我一眼，后來又夢到先皇，先皇一直在責怪我騙他，怪我拆散你們，他又怎么知道，我是最想你們在一起的那一個，你們若在一起，便可以成全我和琮林了。”太后娘娘面帶微笑的回憶著，那些只屬于她們的時光。
老夫人認真的聽著，沒有開口。
“可憐阿蕓到死都不知道，先皇不愛她，愛的那個人也不是我，而是你這個從來沒有和我們爭的人，最后我們都輸給了你。”太后娘娘慘淡一笑。
傅之蕓半生爭奪，輸給了她，而她風光一輩子，卻輸給了眼前的老夫人。
大概這就是命吧，每個人都該有屬于自己的命。
老夫人苦笑著，“你覺得我贏了嗎？我又贏到了什么呢？先皇那份虛無的愛？還是琮林帶給我無盡的思念？從始至終，輸得最慘的那個人，是我。”
兩人相視無言，淚水模糊了雙眼，是啊，她們都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這個世上，本來就沒有真真正正能贏的人，贏得了這個，便會輸掉那個，又有什么值得驕傲的呢？
兩人哭著哭著，又噗嗤一笑，站在屏風后面的秦研雪和司馬燁對望一眼，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太后娘娘和老夫人之間，竟然還有這層關系？
怪不得老夫人不愿進宮，那么多年來，上一次進宮還是為秦研雪求圣旨而來。
原來不是老夫人不喜歡宴會的吵鬧，而是有這層關系在。
只聽里面傳來太后娘娘的聲音，“好了，哭哭啼啼的算什么？你還以為還是當初那個二八少女呢？”
老夫人不甘示弱，“你還好意思說我？你可比我大兩歲，我是老婆子，你也好不到哪去。”
兩人寒暄一番，直到宮人端了藥進來，老夫人這才準備告辭。
“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若是你熬過這個寒冬，來年春，我再來探望你。”老夫人說完，迅速轉身。
沒有讓太后娘娘看到她再次落淚的樣子。
出了太后娘娘的寢殿，老夫人的淚水還是止不住，秦研雪抱著她，像哄孩子般哄著。
“好了祖母，一切都過去了。”秦研雪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安慰著。
在她的印象中，老夫人一直是一個嚴厲且堅強的老夫人，沒想到老夫人心里積壓了那么多苦楚。
上了馬車，秦研雪沒有讓人駕駛馬車回去，而是停在宮門外等待，等老夫人平靜下來再回府。
不然就老夫人這個樣子回去，豈不是把府上眾人嚇一跳？
老夫人哭了好一會，才擦干淚水，破涕為笑，“讓你們看笑話了。”
活了那么多年，竟然在兩個小輩面前如此失態，這多年積攢的威嚴全無了。
秦研雪一笑，“我們怎么敢笑話祖母？不過倒是讓雪兒來到祖母內心脆弱的一面，祖母放心吧，雪兒會替祖父，照顧好祖母的，爹爹和姨娘也會替祖父守護祖母的。”
秦研雪第一次談起自己的祖父，之前在府上，幾乎沒有人開口討論秦琮林，一來怕老夫人傷心，二來，他們確實不了解秦琮林此人。
就連秦浩，也對他沒有印象，更別說他們這些孫輩了。
老夫人點點頭，“走吧，回府吧！”
“好！我們回府。”
馬車開始往前行走，老夫人看了一眼司馬燁，又看了一眼秦研雪。
“祖母看到你們相親相愛，倒圓了祖母心里一個夢。”
看到司馬燁和秦研雪相親相愛的樣子，她心里就滿足了，她和琮林之間的遺憾，會在秦研雪和司馬燁身上彌補回來，這就足夠了。
司馬燁握著秦研雪的手，“祖母放心，此生我一定不會辜負雪兒，會替祖母照顧雪兒一輩子的。”
一路上司馬燁感慨萬千，卻不知道開口說些什么，他只能給老夫人承諾，承諾一生守護老夫人在意，和他自己最在意的東西。
老夫人點點頭，“祖母相信王爺你，祖母老了，看著你們幸福的模樣，就心滿意足，謝謝你們今日陪祖母進宮。”
這次進宮，也圓了她一個目標。
該結束的東西，始終是要結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