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清若不喜歡這種異樣的感覺。
很陌生。
很不受控。
黃清若恨不得立刻把孩子交還到保姆的手里。
……可她的目的尚未達成。
她不能白來這一趟。
黃清若只能繼續。
繼續抱著軟軟的他。
繼續在保姆的指導下,輕輕地拍他的后背。
尹助理拍著手逗小路隨,告訴小路隨這是媽媽,問小路隨開不開心,被媽媽抱著開不開心。
黃清若耷拉著眼皮,不吭聲。
上手之后,黃清若不動聲色地擴大了活動范圍,抱著孩子都得遠了些,離開餐廳,離開單明典的視線范圍。
只剩保姆跟在她的身邊。
行至花房的時候,黃清若在長椅上落座,并在保姆的幫助下,改變了小路隨的位置,將他橫抱在她的懷里。
小路隨便睜著圓溜溜黑漆漆的眼睛,在她的懷里住注視著她。
比起之前在嬰兒房里的對視,他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絲好奇——猜測小孩子的心思,在黃清若看來,是最愚蠢的事情。
遠比猜測大人的心思來得愚蠢。
畢竟他這樣的小孩,連個人的自我意識都還沒形成,世界對于他們是混沌的也是白紙一張的,他們哪來的什么心思?
坐了一小會兒,黃清若便對保姆說,去給小路隨換一個干凈的圍兜。
保姆點頭應承,暫時走開了。
黃清若的視線落回小路隨的身上,從她的衣服口袋里摸出她準備好的棉簽和塑封袋。
待保姆折返,給小路隨換好干凈的圍兜,黃清若就將孩子交換給保姆,然后回去餐廳,和單明典、尹助理道別。
尹助理沒想到黃清若這么快就要走,他以為黃清若今晚是會留在這里過夜的,房間他都讓管家給黃清若準備好了,就住以前路昂睡的那個臥室。
即便不過夜,黃清若現在提走人,也委實突然了點。
尹助理挽留黃清若。
黃清若還是想走。
尹助理看了一眼單明典。
單明典沒說什么。
尹助理只好送黃清若出去。
為了自圓其說不引起單明典和尹助理的懷疑,臨別前黃清若跟尹助理說:“我下次還是不來了。”
“為什么,黃小姐,不是好好的?”尹助理費解。
“我以為我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今天這點短暫的相處,讓我意識到我可能還是沒準備好。他看著我的時候,我心里很愧疚。”
黃清若講得很順暢,自己也沒想到的順暢。
并且開口前,她沒打算要講最后一句的。
完全是未經大腦過濾就滑出她的嘴巴。
既然講都講了,黃清若也沒有再收回。
不過她沒想要再多言了,否則只怕再發生類似的事情。
尹助理勸慰她說,如果她是這種心理,更應該多看看孩子,看的次數多了,和孩子熟悉起來了,她的愧疚自然而然能消除,相反,她繼續逃避,才會加重愧疚。
黃清若不作回應。
在北城住了一晚酒店,第二天黃清若就飛回霖江。
DNA樣本,黃清若自然不可能親自找鑒定機構,她也不放心找霖江的鑒定機構。
她飛北城之前,便讓梁澍事先跟丁渭吱個聲。
她從北城回來后,三份樣本通過梁澍交給了丁渭,丁渭去了外地,另一座城市,偷偷幫他們辦。
當然,丁渭并不知曉三份樣本分別屬于誰,又為什么要鑒定,他也不過問。
鑒定結果出來之前,黃清若的心思調度回內存卡的其他內容上。
即,第三份錄音中,從孤本里掉出來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黃清若在梁冕的辦公室重新翻過那些孤本了,什么也沒有發現。
沒有發現東西的原因有三種可能——
第一,她理解錯那份錄音的意思了,重點根本就不在掉出的東西上面。
第二,她沒理解錯錄音的意思,但梁滿倉已經轉移走了,不把東西夾在孤本里了。
第三,孤本里的東西已經被其他人先拿走了。
關于第三種可能,又有兩種情況:先拿走東西的人,是三叔公,三叔公在梁滿倉一過世就已經偷偷進入了小房間搜尋到了;或者,拿走東西的人是梁冕,被梁冕私藏了。
如果是拿走東西的人是梁冕,則又有兩種情況:梁冕是在錄音里對話發生的那一次之后就注意到了孤本里的東西,偷偷據為己有;或者,在這次黃清若將孤本捐給博物院的時候,梁冕才拿走的。
自從發現梁冕的身份也不太簡單,黃清若就無法只是將梁冕純粹地當成是三叔公的人了。
由于找不到孤本里的東西,黃清若暫時轉去研究那九個翡翠圓盤的圖紙。
黃清若找了個機會,躲在梁滿倉的個人工作室里,將高清修復過的圖片打印出來。
萬萬沒想到在米國見到的那三個圓盤,竟然和梁家有淵源。
也怪不得三叔公不愿意告訴她。
以及,她從錄音中獲知它們的來歷之后,也和三叔公一樣困惑,為什么會有人仿制出已經摔碎了真品的圓盤。
看三叔公當初的反應,應該是不知道梁滿倉原來偷偷把九個翡翠圓盤的模樣都畫下來了。
那么,是不是可以懷疑,翡翠圓盤的仿品,可能就是從梁滿倉手中流出去的?
做仿品的人應該不是梁滿倉,黃清若這些年跟在他身邊學習和做事,從來沒發現梁滿倉有制作仿品的手藝。除非梁滿倉刻意在她面前隱藏。
總歸,至少那幾個早就已經摔碎了的圓盤的樣子,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從梁滿倉這里獲知的,剩下百分之十的可能性留給已故的大叔公。
問題就在于,是梁滿倉故意流出去的,還是梁滿倉不小心被人竊取了圖紙。
如果是梁滿倉不小心被人竊取了圖紙,那更有可能是梁滿倉身邊親近的人。
梁滿倉身邊親近的人……
思索間,黃清若繼續觀察幾張圖紙的照片,忽然間發現一件事:九張圖紙的紙張邊緣,都有些微的折痕和切割痕。
黃清若檢查了一遍原圖,確認不是她高清修復和打印出來的時候產生的,而是它們本來就有的。
靈光一閃,她迅速將九張圖紙根據龍九子的順序排列著放在一起。
——折痕!切割痕!錄音里,梁滿倉不就嘀咕了一句,什么“先不切割開,整張更好收”?
那么!有沒有可能!指的正是面前的圖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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