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禍水 > 第251章 我和他沒緣分
  楊梅汁酸得舌尖發澀,梁遲徽只喝了一口,放下了。

  何桑坐在化妝臺,調亮了鏡燈,小心翼翼說,“顧江海在追查供貨商的下落,一直沒結果。”

  梁遲徽神色淡淡,“老三自己不警惕,上鉤容易,掙脫難。”

  她擰開眉筆,輕輕描畫,“二哥,你在商場人脈廣,幫一幫三哥,行嗎?”

  男人從鏡子內看著她,驀地發笑,“三哥?”

  “我和他沒緣分。”何桑眼眶發紅,“他在調查廣和集團,我父親何晉平的死不是意外,是慘遭謀害。”

  梁遲徽目光停在她臉上,眼波幽邃,鋒芒,像淬了劇毒的利刃。

  直搗她皮囊之下的最深處。

  “他查一次,出事一次,倘若為了我,葬送了前程,賠上他后半生的榮譽、清白和自由,我面對不了他。”何桑不由自主握緊了筆桿,額頭是汗,眼里是淚,“外省地下錢莊的老板是梁董,保險柜里有趙太太口中的‘贓款’,而且梁董想要嫁禍你,我勸過三哥,梁董既然是地下錢莊的老板,大概率也是廣和集團真正的幕后,在阻止他查,再查下去,他會遭大禍的。”

  梁遲徽瞇起眼,“嫁禍我?”

  何桑無辜又認真,“財務室的辦公桌擺了你的打火機。”

  男人深沉至極,那枚打火機是他忽略了,百密一疏,并非試探,“你認得我的打火機?”

  “我認得。”

  “你和老三不懷疑錢莊是我的?”

  何桑表現得沒有一丁點懷疑他,“正常人會曝光自己的錢莊嗎?即使%的利率不違法,但地下錢莊終究是邊緣化的生意。”

  梁遲徽沒有說話。

  “梁董不惜挑撥親兒子內斗,逼得三哥自身難保,沒精力調查廣和集團。”何桑啜泣著捂住臉,啜泣了好半晌,哽咽開口,“我體質寒,很難懷孕,他以為瞞住我了,其實我偷偷復查過,他不擅長撒謊,他騙我是他的問題,誰也不會相信他有問題,二哥你會相信嗎?”

  梁遲徽后仰,倚著沙發背,心不在焉地把玩腕表,“不是什么大病,治得好。”

  “紀伯母容得下我治嗎?她一心要長孫,她同意三哥娶我,這是唯一的條件。”何桑抽紙巾,紙盒空了,手背抹了一下,“紀伯母沒有姚姨的好脾氣,她不體諒我,如果知道我懷孕困難,我哪有好日子過?她興許鬧得滿城風雨,外人會揣測我什么?三哥沒顏面,我更沒臉呆在冀省了。”

  梁遲徽審視了她良久,走到化妝臺,掏出方帕。

  何桑本能躲閃,又意識到不妥,強迫自己一動不動。

  “哭什么。”男人細細擦拭她眼角的淚痕,“雖然流言可畏,總有不介意流言的人,比如我。”

  她抬起頭,梁遲徽拿著方帕在她鼻尖蹭了蹭。

  “手疼嗎。”

  何桑不明所以,“什么?”

  男人彎腰,與她同一高度,他瞳孔黑白分明,烏漆的眼底投映出她。

  “你拳頭攥得太緊了,指甲割手心不疼嗎?”

  何桑一僵。

  辨不明他的情緒,是喜是怒,是信是不信,只依稀他含著淺淺的笑意,松開手帕,帕子順理成章落入她手中。

  “這樣抗拒,那你自己擦。”

  梁遲徽轉過身,推門離開。

  那股壓迫感消失,何桑脊背一瞬彎曲,癱軟在椅子上。

  她清楚,這番“傾訴衷腸”的分量遠遠不夠。

  可梁遲徽不是普通人,他的城府九曲回環,要多高深有多高深,所有人在他這里根本做不到無懈可擊。

  他愿意照單全收,已經是突破了。

  這世上,讓梁遲徽心甘情愿裝傻的人,太少了。

  ......

  何桑前半場沒什么戲份,中場休息時,她特意去了一趟觀眾席。

  姚文姬在第三排中間的區域,和一名年歲相仿的貴婦人一起喝茶。

  梁延章住院,她照樣是珠光寶氣春風滿面,不像紀席蘭一副崩潰憔悴的模樣,故意不打扮,在床榻前哭哭啼啼。

  梁氏董事局現在是熱鍋上的螞蟻,梁延章閉門謝客,梁璟又從政,與商場不來往,梁紀深更不方便和梁氏高管私下接觸,需要紀席蘭出面,沒有公開離婚,對外她仍舊是梁夫人。

  然而她搞得一塌糊涂,中午布置完病房,梁延章還沒入院,董事和高管紛紛聚集在走廊,目的是見梁延章一面。萬一情況不佳,及時立遺囑,確定新任的董事長,企業改朝換代,內部格局也有大變動,下屬押寶繼承人,押贏了,一步登天,押輸了,打入冷宮。

  董事們根據梁延章“彌留之際”的態度,準備站隊了。

  按道理,紀席蘭要穩定軍心,保證梁氏市場的正常運作,和梁延章的心腹密談,有條不紊地封鎖消息,澄清病情的謠言,她卻在董事面前上演了一出夫妻情深生死相隨的戲碼,哭得人心惶惶。

  姚文姬早預料到紀席蘭會出丑,沒有不透風的墻,一傳十,十傳百,權貴圈得知她那么愚蠢,那么不堪大用,連帶梁延章也被嘲笑,娶的夫人一房不如一房。

  紀席蘭好面子,罵她,譏諷她,比砍她一刀還難受。

  姚文姬在暗處瞧好戲,等梁延章氣個半死,再去醫院接手大局。

  冒險換一回藥,一箭三雕。

  梁遲徽去一樓的休息室處理緊急公務了,何桑到觀眾席,他剛好處理完畢過來。

  “老二。”姚文姬招呼他,“鄒太太,你小時候她抱過你呢,喊鄒姨。”

  梁遲徽禮數周到,“鄒姨。”

  “長這么高了,多俊吶。”鄒太太是南方口音,很細膩悅耳,“你一歲那年我給你換過尿布呢,你好能尿的,尿一大灘,布全濕了,滴滴答答的,小屁股泡得又紅又腫。”

  姚文姬笑,“你還記得啊。”

  “記得的。”鄒太太贊不絕口,“渾身白白嫩嫩,吃奶的力氣可大了,叼著不撒嘴喲,我估計這小子有出息,他太執著的,果然長大是人中龍鳳——”

  描述得太生動,何桑沒忍住笑,別開頭。

  梁遲徽深吸氣,一言不發。

  鄒太太發現何桑在,“這位是未來的三公子夫人吧?”

  姚文姬剝了一顆蒜香花生,“小何是話劇院出名的大青衣,你今天才見她?”

  貴婦人端詳著何桑,“我和丈夫定居外省八年了,八年前話劇院的臺柱子是林敏,那姑娘演技也精湛,她的《四世同堂》上座率很火爆的,可惜香消玉殞了。我在外省倒是聽過何桑,把大流氓胡大發砸成植物人了?”

  何桑抿唇,不知回答什么。

  “胡大發罪有應得,去寺廟里欺負小何,要是我啊,砸死他。”姚文姬遞給何桑剝好的花生。

  她婉拒,“姚姨,我不吃花生。”

  姚文姬又遞給梁遲徽,梁遲徽也拒絕,“不吃蒜味的。”

  “奶油味吃嗎?”

  “不吃。”梁遲徽俯身,掀開何桑的褲邊,腳后跟貼了一塊紗布,“怎么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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