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大內，與上次的議事不同，嘉靖沒有躲在幕后，第一時間就來到了臺前。手里面把玩著自己的銅棍，面無表情的坐在龍椅上看著下面的大臣。
“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連忙行禮道。
“行了，免禮吧。”嘉靖語氣隨意的說道：“嚴閣老不要跟著他們一起拜了，這么大年紀了，身子還剛好，可別再折騰出事了。你是內閣的當家人，今年還都指著你，再躺下，你讓朕怎么辦？”
“老臣不才，讓皇上擔心了。”嚴嵩站起身子，一臉感激的說道。
“給他搬個凳子。”嘉靖對旁邊的呂芳吩咐道。
呂芳連忙搬了一個凳子送到了嚴嵩的面前，笑著道：“閣老。”
“多謝呂公公。”嚴嵩笑瞇瞇的答應道。
徐階和高拱對視了一眼，表情都有些不太好看。
四下看了看，嘉靖轉頭說道：“怎么沒有見到景王和裕王，把他們也叫來，讓他們也聽一聽，省得整日在王府里面瞎猜。”
眾人一愣，心中暗自盤算，皇上這是要干什么？
沒人知道嘉靖想干什么，也沒人敢不聽話，兩位王爺很快就被叫了過來。
裕王嘉靖見過了，景王還是第一次。
兩個人站在那里，嘉靖目光落在了景王的身上，眉毛頓時一皺。
年紀不大，身子卻很瘦弱，臉色很蒼白，額頭上的頭發有些稀疏，發際線很高，看得出來身子消耗的很厲害。
“你才多大歲數？”嘉靖盯著景王，沒好氣的說道：“怎的如此了？”
景王面露尷尬，跪倒在地說道：“讓父皇擔心了，是兒臣的罪過。”
“行了，起來吧。”嘉靖擺了擺手說道：“從明天開始到宮里來住，好好的調養一下身子，再這么下去，你恐怕要比朕先走一步，朕可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
“父皇。”景王抬起頭，淚眼婆娑的叫了一聲。
歷史上景王的確沒有活過嘉靖，年輕的時候身體不好，成了年了，縱欲過度。本身好色是一方面，想要生兒子是一方面，二者一疊加，身子掏的更厲害了。
年紀輕輕的死了，到死也沒能留下一個兒子。
“起來，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嘉靖沒好氣的說道。
“是，父皇。”景王答應了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
徐階高拱等人的表情有些不好看，皇上在這個時候提拔景王是為了什么？難道是自己家的王爺做錯什么事了？還是皇帝要掀起奪嫡之爭？
嚴世蕃面露喜色，景王得寵，對他們來說是好事。
嘉靖掃了一眼裕王，皺著眉頭說道：“你也來。”
“是，父皇。”裕王低著頭答應道。
“好了，說正事。”嘉靖擺了擺手說道：“去年過去了，你們該吵的也都吵完了，今年該怎么辦，也是時候拿出一個章程來了，閣老，你開個頭吧！”
嘉靖是在定調子，去年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往前看要解決今年的問題，怕的就是徐階高拱他們翻舊賬，揪著去年的問題不放。
嚴嵩沉吟了片刻說道：“朝廷沒錢，到處都要用錢，皇上說我是當家，當家無非是節流開源兩途，比方說去年，哪一筆開支都是正當的，可非要用這么多嗎？”
“張居正說得對，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比方工部為宮里修殿宇，為什么不在云貴取木材，非要通過海面那么遠從南洋運木材來？是因為云貴山里的木材運不出來。”
“記得嘉靖三十六年朝廷就議過，叫云貴修路，既便于官府管理山里的土司，也便于山民把山貨能運下來。這件事當時若是落實了，去年宮里多花的三百多萬木料錢就能省下來。”
嚴世蕃向前走了一步，恭恭敬敬的說道：“修路是工部的事，是臣沒做好，臣有責任。”
嚴家父子一唱一和，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聽得出來，高拱眼中閃過了一抹不屑，更多的則是警惕。
嚴嵩把皇上摘出去了，多花了那么多錢修宮殿，不是皇上的責任，是臣子沒把事情做到位。嚴世蕃順勢請罪，事情也就這么過去了，以后也沒辦法翻舊賬了。
皇上也不會責罰什么，畢竟人家是為了給皇上修宮殿。
嚴嵩接著上面的話題說道：“今年所有的開支都要從這些上面著眼，接下來內閣要好好議。”
“張居正。”嘉靖突然點張居正的名。
張居正立刻應答：“臣在。”
嘉靖問道：“你說‘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是閣老說的這個意思嗎？”
張居正肅顏答道：“是這個意思，但閣老說得更透徹些。”
“你上一次算賬也算得很透徹嘛，你說只要海面的商路暢通，我大明的商船能把貨物運到波斯印度一帶，每年就可以開源一千萬兩以上的白銀，朕想聽你說說這個思路。”嘉靖笑瞇瞇的問道。
眾人也沒想到家境如此敏銳，張居正只是順帶提了一句，他就注意上了。
“是。”張居正有些激動，但盡力平靜心態，“其實這也不是臣的思路，大明永樂三年開始，成祖文皇帝就命鄭和率船隊遠下西洋，前后七次，商貨遠通。直至嘉靖十幾年，海上通商依然頻繁。”
“后來因為倭寇騷亂，海面不靖，商運受阻。臣在兵部，也是從兵部著眼，想著似乎應該給閩浙增加軍餉，讓戚繼光俞大猷部募充軍隊，建造戰船，然后主動出擊，剿滅倭寇，重新打通海面貨商之路。”
隆慶登基之后，在隆慶皇帝的支持下，大明搞了隆慶開海，張居正顯然早有想法。
“這個想法張居正和臣商議過。”嚴嵩立刻把話接了過去。
徐階高拱也立刻下意識地望向了張居正。張居正開始是一愕，接著像是向徐階高拱表白般輕輕搖了搖頭，以示自己并未和嚴嵩有過什么商議。
無恥之徒！
高拱忍不住在心里罵了一句，人家明明沒跟你商量過，你居然也能說得出口？堂堂內閣首輔大學士，做出這樣的事，真讓人不恥。
當著皇帝的面，你又沒法拆穿他，讓高拱心里面更是憋的不行，無恥到一點臉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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