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挑眉，上下打量面前的老外，也不說話。
老外先開口了：“很冒昧，我叫施建中，德意志慕尼黑人，長居滬市，這里是我的第二故鄉。”
石磊點點頭：“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是這樣的，”老外略帶一絲別扭的口音：“我觀察你好幾分鐘，情緒不太好，是因為沒有找到喜歡的藏品，對嗎？”
“不，我只是口渴。”
“口渴？”老外愕然，但反應很快：“我店里有正宗的龍井、大紅袍、普洱，也有咖啡和純凈水，請。”
這老外有點意思。
石磊有點意外，本以為只是一個拙劣的搭訕客，沒想到還是個開店的。
不過本質上沒啥區別，一樣是挖坑埋雷坑，不過這老外有一身白皮罩著，相對而言更安全，甚至成功率更高。
國人這么拉客，正常人都會心生警惕直接拒絕。
但換成老外，大部分人的氣勢首先就弱了，其次多多少少也會心存一些僥幸，如果有那么點崇洋心理的話，百分百上鉤。
雖然不想承認，但大部分國人都有受這種情緒影響，因為早些年接受的教育就是這樣的，還煞有其事地教育學生們應該如何如何與外賓相處之類。
外賓這個詞，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
當然，石磊肯定不受影響，一眼就看穿了這個老外的小心機。
因為這個老外的第一句話里就處處都是心眼，姓名施建中，挺有時代特色而且非常喜感，有反差效果，一個灰頭發的藍眼白皮叫建中？
一下子就能打消國人的防備心理。
說自己是德意志人還點明城市，顯得坦承。
說長居滬市，進一步取信于人。
最后說這里是第二故鄉，不但可以徹底打消國人的戒備心理，還能讓人產生親近感，因為相當大一部分國人就喜歡聽老外說這種話，互聯網上各種各樣的“拉夫”們就是再明顯不過的證據。
所以，這個施建中一開口就滿滿的江湖味兒，不過帶著點洋味兒，跟本土的老江湖稍微有那么點區別。
但萬變不離其宗。
石磊只是沒想到這個施建中還有個店。
不過也不是不可能，有個實體店在這里，更能取信于人，而且投入這么大，只能說明他們的圖謀也更大，跟市場里竄來竄去的小騙子們還不太一樣。
王靜扭頭看石磊。
石磊卻恍若未覺，笑呵呵點頭：“那一定要嘗嘗你這個老外泡的龍井是個什么滋味。”
“嘿嘿，正宗，絕對正宗，”施建中大喜，彎腰伸手：“請。”
“請。”
施建中的店在一樓，看著還挺像那么回事兒，叫“友誼小店”，裝修也帶著那么點洋味兒，櫥窗內擺著的一只半個高的自走鐘更增添了幾分別樣的感覺。
只能說，不愧是滬市，連古玩店也這么有異域風情。
店里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店員，都是三十來歲的樣子，全都白襯衫灰西褲黑皮鞋的裝扮，發型還挺復古，有那么點老滬市的味道。
施建中親自泡茶。
不得不說，茶確實不錯。
茶過三巡，互通姓名，施建中一臉好奇地問：“看兩位的樣子，有點像游客，不像是專業做古玩收藏的，為什么會跑到這里？”
石磊挑眉：“這里還有什么說道？”
“也沒有什么明確的說法，但本地人都知道這里不是閑逛的好地方，想閑逛，城隍廟那邊是個不錯的選擇，氛圍很好，來這里的基本上都有著非常明確的目標。”
“所以，這是你搭訕我們的原因？”
“對，我喜歡傳統的氛圍，但傳統的古玩市場里沒有我這個老外的立足之地，所以只能在這里開店。”
“那一定是你還不夠傳統，”石磊笑笑：“所以你把我們喊過來，是打算給我們推銷點什么？”
“是的，不過交個朋友也挺好，我喜歡交朋友，不有那么一句老話，朋友多了路好走。”
“確實，只是你這個老外想在國內交朋友，恐怕稍微有難，尤其是真正的朋友。”
“……”
石磊耐著性子和施建中扯淡。
一點也不著急。
茶都換了兩次了。
反正他時間多得是，不上班也不干別的，真要硬耗，他能耗一整年。
但很明顯，施建中耗不下去了：“小石啊，你喜歡什么樣類型的古玩？”
石磊心道：來了，終于來了。
他就等著施建中開口呢。
故意沉吟幾秒鐘道：“我喜歡畫。”
“畫？”
“對，國畫，不管是山水還是花鳥，又或者人物，也不管是大寫意、小寫意還是工筆畫，我都喜歡。”
施建中一拍手掌：“可不是巧了嘛，我手里還真有兩幅好畫。”
“真的？”
“千真萬確，董其昌的，董其昌，知道吧？”
“知道。”
“一幅八尺一幅六尺，都是山水。”
石磊故作驚訝：“真的假的？董其昌的山水可相當值錢。”
“真的，我在慕尼黑拍下來并帶回來的，一幅是五年前的，一幅是去年的。”
“果然好東西都在國外。”
“也不能這么說，國內的好東西更多，國外那些……在當時的大環境背景下，能被帶出去的都是精品，普品不劃算。”
石磊冷笑，強盜當然是挑最值錢的搶，這還用說？
不過面上還是頗為認同地點頭：“這兩幅畫，你估值多少？”
“八尺的六百萬，六尺的五百萬，”施建中認真道：“六尺那一幅的品相更好，藝術含量更高，是董其昌巔峰時期的作品，所以每尺的單價要高一點。”
一千一百萬！
草！
這老外真特么黑！
開口就這么狠，最后成交價估計在八百萬左右。
現如今的八百萬，兌換歐元接近一百萬歐。
一百萬歐，在歐洲一樣是巨款，擁有一百萬歐現金的老外是極少數的，包括那些數量龐大的中產也很難存下一百萬歐的現金。
石磊心里冷笑，卻故意皺起眉頭作為難狀：“這個價格，太高了吧。”
“一點也不高，兩幅畫的品相都非常好，小石，我有正規的拍賣行交易記錄和相關手續，傳續很清楚，而且是國外回流，價格高一點也正常，”施建中不厭其煩地解釋道：“而且董其昌的畫越來越少，就算有，基本上也只會出現在拍賣市場中，成交價格更離譜，石兄弟，把握住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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