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嚷嚷的御書房,頓時安靜了下來。
文臣們面面相覷,離陽侯這時也看向了自家岳父,武寧伯向他努了努嘴。
離陽侯沒懂啥意思。
武寧伯又偷偷的伸出兩只手指頭,做了個行走的動作。
離陽侯恍然大悟。
他跟這幫大臣辯駁什么?白費力氣!
他們以為還像以前一樣,一有戰事,有楚家人頂在前面,他們只需要在后方指手劃腳就行。
離陽侯上前一步,拱手問陸云奎:
“陛下,臣只問你一句,若是南楚真的也對離國開戰了,您準備怎么辦?
若您信了這幫人的話。
那微臣就請旨立即回西北。
如今西北軍情緊急,刻不容緩,臣沒有那么多時間,在這耍嘴皮子。”
陸云奎此時冷汗涔涔,他有些埋怨的掃視了一下那些剛才吵吵嚷嚷的文臣們。
可不能讓楚戈回西北。
剛才看到東夷打來了的軍報時,那種恐懼感再度漫上心頭。
若是南楚也出兵攻打離國,這江山要完,離國危矣!
他不敢賭,不能賭。
哪怕真的只是楚戈多心了,但萬一楚戈猜對了呢?
他不敢想象那將會是怎樣的局面。
關鍵時刻,陸云奎還是清醒的。
他猛的站起來,走到了御案之前,一把抓住了離陽侯的手道:“楚愛卿,朕信你!朕只信你!”
再多的猜忌,也比不過楚家人用百年征戰,用幾代人的性命換來的信譽。
即使多疑如陸云奎,也深知,到了國家危急之時,唯有楚家人,才能保住江山。
離陽侯故作難色:“陛下,既然你們都說南楚不會有異動。
東線有伯爺去盯著,應該也無需擔心了。
臣不回西北去增援,留在上京有何作用?
陛下,剛剛收到軍報,西戎的阿史那陀缽,這次可不僅帶了三十萬大軍南征,還帶了十萬奴隸軍來,正在攻打玉門關和陽關。
去年東夷一戰后,臣請旨征兵,加強西北防御。
也就是這朝上諸公,百般阻撓。
諸公們怎么說的?說西戎剛剛戰敗,西北不會再有戰事。
好說歹說征了十萬新兵,只給了西北兩萬。
臣若不帶兵去增援,難道要將甘州、關中、晉州,拱手讓給西戎嗎?”
陸云奎此時也恨極了那些阻撓征兵的文臣。
他完全忘記了,他自己當初也不想征兵,甚至還想裁軍。
東夷給的百萬兩戰爭賠款,原本應該用來擴充軍備,可他竟然全部充入了私庫,用來修建避暑行宮了。
陸云奎一面斥責那些文臣,一面哄著離陽侯道:“楚愛卿,即使是南楚也打來了,你也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百年來,離國多少次危機,不都是你們離陽侯府力挽狂瀾的嗎?”
離陽侯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
若不是看在離國百姓的面子上,他真想將家人都撤到西北去,讓這些人自生自滅。
可惜,楚家人骨子里的責任感,不允許他這么做。
如今之計,他只能站出來想辦法了。
不過,這之前,他得拿到統籌之權,否則這仗,沒法打。
所以,離陽侯沒有接陸云奎的話,只做愁苦狀,執意要回西北增援。
武寧伯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當初無論老離陽侯,還是前幾任的離陽侯,能夠無數次化解危局,皆因他們手握指揮全國軍隊的軍權。
可如今離陽侯的軍權,已經被一削再削,只剩西北防線了。
武寧伯踱著方步,擠到了離陽侯和陸云奎之間,嬉笑道:
“陛下,剛才老臣聽我女婿那話中的意思,您這是準備讓老臣去東線鎮守?”
陸云奎嫌棄武寧伯擠著他了,退回了御座上,才道:
“武寧伯,剛楚愛卿舉薦了你鎮守曲陽關。
朕這就下旨,還是封你做東征大元帥,有監督調遣東線全軍之權,鎮守在曲陽關。”
武寧伯連連擺手,推辭后道:“陛下,你抬頭看看這御書房外,可有鳥兒?”
陸云奎早知道想讓這老東西再出征,他一定會拿喬。
不過此時他也只能忍了。
聽武寧伯問他窗外可有鳥兒,陸云奎不解其意,叱道:
“武寧伯,朕如今說的是正事,沒有心思陪你說那些花鳥蟲魚的閑話。
你這鳥籠子拿回去,朕也不要!”
武寧伯也不犯怵,走上前去,打開鳥籠,將那只翠鳥放了出來。
翠鳥獲得自由,振翅飛出窗外。
武寧伯感嘆道:“陛下,你如今眼里有鳥了,是不是就想找把弓將它射下來?
平日里,您這御書房外,安安靜靜,連只飛鳥都沒有。當初您與老臣東征時那把弓,可還時常擦拭?”
陸云奎一愣。
隨即反應過來了武寧伯這是在明諷他“飛鳥盡良弓藏”。
又聽武寧伯提到了他當初隨著老離陽侯和武寧伯東征時那把弓,忙叫人去尋來。
太監主管著急忙慌的去皇帝的私庫里去取。
陸云奎訕訕的對武寧伯說:“鄭愛卿,朕知道你話中的意思,朕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這些年,你多次頂撞朕,朕不是還護著你,讓你能安享晚年?
如今家國有難,朕也是迫于無奈,才只得請你出山。”
武寧伯笑著說:“陛下,你可還記得十八年前那一戰,咱們殺入東夷境內,是多么的酣暢淋漓?
那時,離國雖然稱不上兵強馬壯,但至少全國的防御部署井然有序,即使與東夷打成了滅國之戰,其他各國,都不敢妄動。
可您看看如今,東線漏洞百出,南線形同虛設,就連西北,都兵力不足。
您真的覺得您統籌全國兵力的能力,高于陸家世代先祖嗎?
為何他們寧愿將統籌全國兵力的指揮權,交給歷代離陽侯,而不乾坤獨斷,握于掌中?
是他們怕楚家嗎?還是他們不及陛下英明?”
陸云奎如遭當頭棒喝,只覺腦袋嗡嗡作響。
他聽到了好幾個聲音。
“臭小子,老子好好的國祚交給你,看你如今搞得狼煙四起!”
“龜孫,你比老子能耐嗎?老子當年打下江山,將全國的防御交給離陽侯,那是看重了楚家人天生的軍事才能。你以為老子不如你,收不回軍權嗎?”
……
他眼前出現了很多張畫像,畫像上都是他的祖宗們,個個都在罵他。
陸云奎臉色蒼白,努力的揮手,才將那幻相揮退,抓起御案上的丹藥盒子。
抓了一把丹藥,塞入了口中。
這丹藥確實有鎮驚的奇效,隨著藥力中的清涼之力上涌,陸云奎才逐漸的清醒了過來。
御書房內的臣子們,早被他嚇著了。
文臣們又開始在責備武寧伯不該放肆,胡說八道。
王丞相問陸云奎可需要立即傳太醫。
陸云奎揮了揮手道:“不用,叫他們安靜即可。”
此時,他頭腦異常的清醒,他終于明白了這半年多,為何總有祖宗們入夢找他。
并不是因為他苛待了老七,而是他收繳了楚家統籌全國兵力的權利,致使邊境布防處處漏洞,不堪一擊,有江山傾覆之危。
祖宗們這是在提醒他!
可恨他醒悟得太晚了。
陸云奎正要說些什么,這時,管事太監好不容易找到了陸云奎當年那把弓,送到了御前。
武寧伯攔住了太監道:“讓我看看,放了那么多年了,別有什么毛刺傷到了陛下。”
武寧伯拿著弓端詳了一下后道:“確實是這一把,這可是老臣當初送給陛下的,沒想到陛下真留到了現在。
老臣之前話說得重了,還請陛下見諒!”
說完,武寧伯難得恭順的將那把弓,雙手奉給了陸云奎,仿佛十分感激陸云奎如此念舊。
陸云奎心下稍安,接過了那把弓,口中說道:“鄭愛卿,你看吧,朕說了朕不是那種人!”
說完,他象征性的想拉開弓弦。
“咔嚓”一聲,半月形的弓身毫無預兆的折斷了。
陸云奎難以置信,驚呼道:“怎么會?”
武寧伯問:“陛下有多久沒有擦拭護理這把弓了?”
陸云奎想說十幾年了,不過他說不出口。
武寧伯感嘆道:“陛下,看這弓上蟲咬的痕跡,便知這把弓長久無人保養。
被藏起來的良弓尚且會被蟲噬折斷,更何況忠臣良將呢?
陛下,如今您讓我女婿力挽狂瀾,他當然會竭盡所能。
可您是否想過,你撤銷了楚家人離國兵馬大元帥之職已經十幾年。
離國的邊境線,已如這把被蟲噬的良弓般,千瘡百孔了。
若不行非常手段,已經很難再挽回了!”
陸云奎下定了決心,不顧文臣們的反對,下旨道:
“從即刻起,恢復離陽侯楚戈離國兵馬大元帥之職,統帥全國兵力。
楚戈聽旨,朕賜你有獨斷專行之權,從即日起,不僅全國兵馬任你調配,從兵部到戶部,全國物資,也任由你調配。
朕只愿你能帶領離國上下軍民,打贏三國聯軍,保住離國江山!”
說完,陸云奎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倒在了御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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