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絕聽到聲音,向門口看去。
只見接到了消息的岳婉蓉,在金嬤嬤的攙扶下,踉踉蹌蹌的進了屋子。
“傾歌,你怎么樣?”
一進來,岳婉蓉便急急的開口,她雙眼通紅,眼里都是心疼。而一旁的金嬤嬤,臉上也帶著擔憂的神色,顯然被嚇得不輕。
見岳婉蓉來,夏傾歌下意識的想要起身。
“娘……”
“你別動,好好的躺著,”夏傾歌才一動,岳婉蓉便急急的開口勸著,“我是來看你、照顧你的,不是來給你添麻煩的,你身子不好就好好躺著,別亂動。懷孕的女人身子脆弱,可經不起折騰。”
聽著岳婉蓉的話,夏傾歌勾唇笑笑。
“娘,我沒事,你別擔心。”
“我怎么能不擔心?”
若是平日里,岳婉蓉也許會顧及著夜天絕在,有些重些的話不會說出口,可現在一想著是冥七傷了夏傾歌,還是在夜天絕的眼皮子底下,她心里有怨氣,也就什么都顧不得了。
“你這丫頭什么都好,在意這個,顧及那個,可你怎么不為自己多想想?你打從前就身子不好,如今懷了孕,還不知道好好歇息,今兒為這個忙,明兒為那個忙,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珍惜,還指望著哪個心疼?瞧了吧,如今給人治傷沒治好,自己倒落得了一身傷,這也就是月份還淺,要真是月份大起來,你挺著大肚子撞了一下,這不是要命?”
岳婉蓉急急的說完,又覺得“要命”這種話不吉利,急忙的“呸”了兩聲。
那焦急的樣,幾乎隨時都要落淚。
她這當年的,真是心急。
雖然話里都是怨懟,可每個字里都透著她對夏傾歌的關心,若非真的放在心上,哪會這么碎碎的念叨?只是,這些話也像是對夜天絕的指責,像是對他的責難。
畢竟是他這個當相公的沒有照顧好夏傾歌,才讓她辛苦受累不說,還受了傷。
夜天絕抿著唇,握著夏傾歌的手不由的收緊。
他什么都沒說。
只是,心底的自責,卻在不停的泛濫。
這一刻,他是怨自己的,他怨自己縱有顯赫家世,卻給不了夏傾歌安穩;他怨自己明明手下能人無數,偏偏在醫術上卻沒人能比得上夏傾歌,萬事得要她來操勞;他怨自己功夫在不斷精進,卻在關鍵時刻走了神,給冥七鉆了空子。
他怨自己,怨的太多。
夏傾歌是了解夜天絕的,哪怕他只是微微蹙眉,她都能明白他的心意。更何況是現在,他緘默不語,滿心的憂郁?
回握住夜天絕的手,夏傾歌給他無聲的安慰。
這事不怨他。
感受到夏傾歌的心意,夜天絕緩緩看向她,四目相對的時候,夏傾歌的臉上更多了幾分溫柔笑意。
也不理會岳婉蓉,夏傾歌只是對這夜天絕道。
“天絕,你去云長老那看看,若是藥好了的話,你就幫我端過來。記得順便幫我拿點蜜餞過來,我怕苦的。”
知道夏傾歌這是要支開他,夜天絕心頭不愿。
這會兒,他想守著夏傾歌。
夏傾歌明白他的意思,她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緩緩道。
“我就是個大夫,我這身子什么樣,我心里清楚著呢,一碗安胎藥足夠了,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就別擔心了,趕緊去吧,我正好跟我娘說說體己的話,你別摻和。”
“好。”
知道拒絕不了,夜天絕點頭,沉沉的應了一聲。
輕輕放開緊握著的夏傾歌的手,之后他小心翼翼的將她的手,放到了被子里,又將被子掖好,這才起身看向岳婉蓉。夜天絕什么話都沒說,他只是沖著岳婉蓉點點頭,可他眼里的愧疚和難過,卻勝過萬語千言。
夜天絕也不耽擱,他很快就出了房間。
見夜天絕離開,岳婉蓉才坐過來,她看著夏傾歌,淚珠子不停的往下落。
夏傾歌瞧著,緩緩開口。
“娘,你別哭,我真的沒事,瞧你這又急又哭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死要活的了呢。”
“呸呸呸,胡說什么?”
“娘……”
伸出手來,拉著岳婉蓉的笑,夏傾歌笑著撒嬌。
“我真的什么事都沒有,你別哭了,”說著,她還看向一旁的金嬤嬤,“勞煩嬤嬤,趕緊替我娘把眼淚擦擦,這若是讓我爹瞧見了,指不定要心疼,說我給娘添麻煩了。”
“你這孩子……”
岳婉蓉聽著,忍不住嗔了夏傾歌一聲,也不用金嬤嬤動手,她自己抬手用帕子擦眼淚。
見她情緒好些,夏傾歌才道。
“娘,我真的沒事,別的不說,你單看云長老就知道了。若是我真有什么不妥,他能安心出去熬藥?他那里家底豐厚,早去找什么保命丹去了。還有,水長老的針術多厲害了,我要是不好,他能不把水長老叫來,給我扎兩針?可他都沒有,他安安穩穩的,由此就知道我真的什么事都沒有。”
“你沒有事最好,要不我得心疼死。”
岳婉蓉拉著夏傾歌的手,心一揪一揪的。
上一世的事,岳婉蓉不清楚,夏傾歌在甘霖庵過的什么日子,她也不知道,可是自從回了安樂侯府之后,夏傾歌的麻煩就沒有斷過。現在,好不容易成親,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偏生還要遭罪……
岳婉蓉是生過孩子的,她知道十月懷胎辛苦,也知道這其中的兇險。
她如何能不心疼?
知道岳婉蓉的心思,夏傾歌緩緩道。
“娘,你別擔心了,其實今日這事,本就是個意外,誰都不想的。尤其是天絕,娘你也別怨他,我出了這點事,他就跟天要塌了似的,他自責難過,比任何人都要難受。”
剛剛岳婉蓉那話,都是當著夜天絕的面說的,他心里怎么是滋味?
其實,夜天絕為她做的不少。
這陣子,她雖說在忙冥七和軒轅文、小羽的事,可她卻沒出過莊子,這外面的皇甫霖、蘇憐惜,包括上真大師和林情璇,甚至于是單家,這所有的一切,她都不曾摻和半分。
哪有什么歲月靜好,只不過這些擔子,夜天絕都一肩扛了。
她其實已經算是安穩清閑了。
“娘,這世上一帆風順的事,本就是少數,有些風雨才是常態。我和天絕是夫妻,是捆綁在一起,要風雨一起扛的人。我最近的確忙,看著辛苦,可是他又何嘗不是?這夫妻間的事,哪能分的那么清楚?咱們也不能因為一點小意外,就忽略掉他所有的辛苦和努力,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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