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靖安侯 > 第二十四章 讀書種子
  馬家,是江都城里首屈一指的富商。

  馬老爺原先是江都府的一個地主,家里有足足千余畝地,如果不算那些官老爺以及那些勛貴宗親,千余畝地已經可以算是大地主了。

  因為田地多,馬家自然囤積了不少糧食,到了馬老爺,也就是馬俊父親這一代,便開始做起了糧食生意,馬老爺頗有生意頭腦,再加上家里糧食也多,十幾二十年下來,幾乎成了江都府最大的糧商。

  其實這是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因為如果馬家安心當地主,那么他們便是士農工商四級之中的農,如果家里供養出幾個讀書人,即便只是中了舉人,也可以成為四級之中的士,而棄農經商,就是“自甘下流”,成了四級之中的最底層。

  而且棄農經商也是有風險的,一個不好,家里的千畝田產都要賠進去,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守著家底過活。

  但是很顯然,馬家的“轉型”非常成功,從商十幾年,已經成了江都巨賈,資產膨脹了不知道多少倍。

  因為糧食生意做的很不錯,近幾年馬家又開始做起了一些木材,藥材生意,本錢雄厚,做什么生意都不會太慘,因此馬家的木材藥材生意做得也還算不錯,江都府里不少藥材鋪,就是馬家的產業。

  這樣級別的一個富商,如果放到另一個世界,地位將會非常超然,但是在這個時代,社會地位并不是特別高,以至于馬俊這個富二代,平日里還要跟在范東成身后廝混。

  不過馬家的財富也不是完全沒有作用,畢竟毆殺陳清的四個人當中,被用來頂罪那個人是錢通而不是馬俊,這就說明馬家的勢力并不弱。

  沈章離開江都之后,沈毅又在家里休養了兩三天,因為沒有老爹管著,他就不再去喝那個難得到極點的湯藥。

  這會兒他已經在家里休養了十天左右,背后以及屁股上的傷大部分已經結痂脫落,只剩下一小部分,已經不影響自由行動,坐著躺著都沒有什么問題了。

  身子大好了之后,沈毅并沒有急著去書院讀書,而是在江都城里各大酒樓,茶館轉悠了兩三天,與江都城里的百姓們聊聊天,說說話。

  他本就是江都人,說的也是江都話,再加上換了個性子,十分健談,只幾天時間就在外面認識了不少人,對于江都這座城市,也有了一些新的了解。

  畢竟另外一個沈毅,算是半個書呆子,雖然在江都長大,但是只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轉悠,平日里除了讀書就是讀書,很少出去了解江都。

  此時是洪德五年的三月,春風吹拂,天氣已經暖和了起來。

  江都城沈家大院里,傷勢將愈的沈七郎半蹲在地上,手里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比劃,一邊比劃一邊念念有詞。

  “一石米四錢到五錢銀…”

  “一兩銀官價是一千錢,但是民間流通只能兌六百到八百錢…”

  “按折中七百錢來算。”

  沈毅最終用樹枝在地上寫下了一個數字。

  一點五。

  也就是說,江都的米價,在一文半一斤到兩文錢一斤左右浮動。

  “世道還不錯啊。”

  沈七郎小聲嘀咕了一句。

  米價,或者說糧食價格,反應了一個時代的活計,如果糧價穩定而且偏低,就說明這個時代的基本盤還是穩定的,輕易不會出現大規模餓死人的情況。

  但是這個時代也沒有物價衙門,哪天遭了災,糧價就會坐地漲價,漲到絕大多數人都吃不起的地步。

  先前的沈毅,基本上不會注意糧價這種東西,他先前在兄嫂家吃飯,后來去了書院,在書院吃飯,幾乎從來沒有親自去買過米,即便去買過,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而對現在的沈毅來說,米價是他必須要知道的事情,因為他準備找個機會,把馬家……弄破產。

  這是個并不容易達到的目標,但是對于沈毅來說,也并不算特別難,畢竟他上輩子其實是個搞零售的商人,對于商事多少有些心得,再加上遠超這個時代的商業理念,他可以做到一些旁人尋不到的事情。

  當然了,即便如此,以他現在的家底,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就讓馬家破產。

  他需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

  不過在機會到來之前,他需要先做好必要的準備,比如說了解市場。

  這些米價的數據,是沈毅這兩天走訪了三四家米行米鋪,以及與茶鋪里那些百姓閑聊,得出來的數據,總體上來說還是很精準的。

  正當沈某人窩在自己憋壞水的時候,他的院門被人敲響。

  門外面,沈三郎的聲音響起:“老七,開門。”

  沈毅…或者說沈毅兄弟倆,是有一個單獨的小院子的,這個小院子是父親沈章留下來的家業,這幾年時間里,沈毅與小弟沈恒就一直住在這個小院子里,與沈陵并不住在一起。

  不過兩家離得很***日里只要沈毅在家,兄長沈陵那邊都會有人來給他送飯。

  聽到兄長的名字,沈毅從地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來到了院門口,打開了院門之后,手中拎著一個食盒的沈陵,邁步進了沈毅的小院子,然后把食盒放在了院子里的小桌上,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沈毅看了看食盒,微笑道:“從前都是三兄家里的仆人過來送飯,怎么這一次三兄親自來了?”

  “你嫂子給你熬的雞湯,一大早就起來忙活,剛弄好,特意讓我給你送來。”

  沈毅在兄長對面坐下,看了看食盒,又看了看沈陵,啞然一笑:“今天是什么日子,這樣辛苦三嫂?”

  已經坐下來的沈陵,看了看自己對面的沈毅,微微嘆了口氣,開口道:“你嫂子是怕你意志消沉,讓為兄來勸一勸你。”

  沈三郎看了看沈毅,緩緩說道:“老七你從縣衙出來之后,至今已經十余天了,為兄問過嚴大夫,嚴大夫說你的傷恢復的不錯,已經大好了。”

  說到這里,沈毅頓了頓,問道:“既然傷好了,為何不去書院讀書?”

  沈毅愣了愣,剛想說話,就聽到沈陵繼續說道:“為兄知道,大抵是錢通的事情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這件事過去便過去了,咱們要向前看。”

  大概四天前,陳清一案結案,江都縣衙報府衙,最后裁定錢通失手殺人,流三千里。

  如范東成所說,錢通并沒有因此償命。

  沈陵以為這件事讓自家兄弟受打擊了,因此才來安慰安慰。

  他看向沈毅,面色嚴肅了起來。

  “老七你應該也知道,為兄不是讀書的材料,咱們家上一代人還有我父圍觀,而到了咱們這一代,便只剩下你一個人有讀書的天分了。”

  “沈家的將來,還要落在你的肩上,你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卸擔子。”

  同鄉同科尚且要互相幫扶,更遑論同宗同族了。

  因此宗族里出一個有出息的人物,對于家族來說十分重要。

  沈家的上一代,也就是沈陵的父親沈徽,今年已經五十歲了,還在縣令任上,不出意外的話,將會止步縣令這個位置,不太可能再進一步。

  而自小能讀書的沈毅,就是沈家下一代的讀書種子。

  沈七郎聞言,啞然一笑:“三兄誤會了,我不去書院讀書非是因為旁人,只是有些事情要辦。”

  他抬頭看了看沈陵,見沈陵依舊皺著眉頭,便開口道:“這樣罷,小弟明天就去書院,行了罷?”

  聽到這句話,沈陵眉開眼笑,打開食盒,雞湯的香味頓時冒了出來。

  “來,先吃飯,嘗嘗你嫂子的手藝。”

  沈毅點頭,接過筷子,然后看了沈陵一眼,突然開口道:“對了三哥,你有沒有想過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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