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靖安侯 > 第三百八十六章 送禮
  范家在江都作惡已久。

  從前是因為沒有人能奈何得了他們,受害者們也上告無門,因此才一直憋在心里。

  但是這種事情是不能開頭的。

  就像黃四郎黃老爺一樣。

  一旦老百姓心里的那層畏懼散去,一旦有人真的能給他們出頭,壓抑了許久的仇恨,便會一股腦的涌出來。

  要知道,十年前的范家雖然也是家大業大,但是單論土地這一項上,十年前范家的土地不過三十多頃,也就是三千余畝地,但是十年后的今天,范家的田產已經超過一萬畝,這七千畝地的“原始積累”是怎么來的?

  或許一部分是正當收入,一部分是別人看在范侍郎的面子上送的,但是絕對不可能全部干干凈凈。

  這里面,一定有一部分土地是巧取豪奪來的。

  正巧,沈毅的邸報司,曾經查出過一部分范家的黑料,并且掌握了具體的證據,只要先掌握證據,再去辦這些案子,縣衙這里自然能夠迅速結案。

  事實上,最開始那幾個來縣衙告狀的苦主,就是在沈毅在背后操弄的。

  而范家其實也認知到了這一層。

  因此在跟朱家三兄弟打官司的時候,范四爺范鏈親自到場,跟縣尊老爺爭了個面紅耳赤,甚至在最后,不惜派人私下里去朱家,準備給朱家一個苦頭嘗嘗,順便警告其他人,不要對范家動歪心思。

  而范家的舉動,成功被縣衙阻止。

  在朱家三兄弟勝訴之后,范家便大勢已去了。

  其他人不管是積怨已久也好,落井下石也好,可以預見的是,在未來一段時間里,一定會有人源源不斷的來縣衙告狀。

  開始是侵奪田產。

  后面是被范家致殘。

  而到最后,便會是命案。

  師兄弟兩個人喝了一輪酒之后,沈毅從懷里取出幾封書信,遞在了張簡面前,開口道:“師兄,這是洪德五年的時候,范俢親自送到陸師那里的東西,你先看一看。”

  張簡從沈毅手里接過這幾封書信。

  見張簡一封一封的拆看,沈毅吐出了一口酒氣。

  “是元熙年間的事了。”

  沈毅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而張簡越看,臉色越是難看。

  終于,他把幾封信看了一遍,伸手狠狠拍了拍桌子,氣的渾身發抖。

  “一家七口人,因為晚交了兩天佃租,便死得無聲無息!”

  他咬牙切齒道:“這范家該死,這縣令更加該死!”

  沈毅看了看這封信,神色有些復雜:“元熙六年的事情,到現在已經十四年時間了,我查過元熙六年江都的縣令,這個人姓史,在江都任滿之后,調任知府,之后一路平步青云,現在已經是一省布政,封疆大吏了。”

  “嗬!”

  張簡仰頭悶了一口酒,罵了一聲:“狗屎世道!”

  “的確是狗屎世道。”

  沈毅陪了一杯,一杯酒下肚之后,他也有了兩三分醉意:“范家肆意橫行鄉里,如果范俢不倒,不管是你還是我,乃至于趙師伯,都很難繞過刑部去動范家!”

  “趙閥的那位大將軍,在前線吃了半年的敗仗,可以說是損兵折將!結果呢?回到建康之后,該受賞受賞,該邀功邀功!”

  說到這里,沈毅仰頭喝了口酒:“這世道,是需要變一變了。”

  沈毅微微低眉道:“不然,不等齊人打過來,咱們自己就先爛透了。”

  “這場變革,就從江都范氏開始,讓他們得到應有的報應。”

  聽到沈毅這句話,張簡張縣尊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敬了沈毅一杯,大笑道:“子恒好志向,別的為兄幫不了你什么,但是我在江都縣令任上一天,有多少人來告范家,我便接多少個案子。”

  沈毅舉杯,敬了張簡一杯:“江都這塊地界上,真正想要對范家動手,還得知府衙門那邊默許,師兄你且在縣衙忙活,明日小弟去見一見那位鄭府尊。”

  張簡笑著跟沈毅碰了碰杯。

  “就按子恒你說的辦。”

  這天晚上,兩個人喝了半個晚上的酒,只不過因為第二天都還有事,只喝到四五分醉意便散了,張簡回后衙歇息,而沈毅則是回家里休息。

  第二天一早,張簡便從床上爬了起來,到縣衙里處理今天的案子,尤其是那樁范家致殘案。

  而沈毅則是換上了一身新衣服,在街邊吃了個早飯,然后去墨硯齋買了塊據說是從建康黃石齋進來的高價硯臺,來到了知府衙門門口,遞上了自己的名貼。

  不得不說的是,翰林老爺的名頭很是好用,沈翰林的名貼剛遞進去沒多久,就被府衙的人請到了客廳里等候,約莫等了盞茶時間,一個留著八字胡的小胖子,便笑呵呵的走了進來,對著沈毅拱手道:“翰林公大駕光臨,府衙正是蓬蓽生輝了。”

  沈毅起身還禮,微微低頭道:“府尊折煞晚生了。”

  論品級。江都知府是四品而沈毅是八品,足足高了他一半。

  而這一半,在官場里可以說是天差地別了。

  不過因為沈毅有個庶吉士的身份,再加上在建康主事邸報司,鄭府尊還是很給沈毅一些面子的。

  “翰林公不必拘謹。”

  鄭知府拉著沈毅坐下,笑著說道:“鄭某人當年在殿試里排九十多名,如果不是運氣好,差點便跌到三甲去了,同科的庶吉士,連看也不看我一眼,難得今日能跟一位翰林院的庶吉士同座。”

  “不瞞府尊,我也是二甲。”

  沈毅一邊從懷里掏出硯臺,一邊微笑道:“只是運氣好,蒙陛下恩典,拔擢進了翰林院而已,算不上真本事。”

  這句話,份量就很重了。

  在官場上,科考固然是真本事,但是想要在朝堂上混的風生水起,不是說科場成績好就行的。

  書呆子一樣做不了官。

  歷年的狀元郎們,真正能拜相的也沒有很多。

  所有人都清楚,官場上想要升的快,升的穩,就要讓大老板注意到你,也就是所謂的“簡在帝心”。

  而沈毅這句話,不僅說明了皇帝注意到了他,還代表著他有“圣眷”。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沈毅已經把手里的硯臺推到了鄭知府面前,微笑道:“上一次拜訪來的匆忙,忘記給府尊帶禮物了,這是晚生昨天在硯臺街那里淘的,據說是建康筆筒巷黃石齋的黃石硯臺,薄禮不成敬意,就當是給府尊的禮物了。”

  文人之間,送錢俗氣,但是送文房四寶則是雅事。

  鄭府尊看了眼前的硯臺,又看了看沈毅,嘆了口氣:“老實說,這硯臺,鄭某是很喜歡的,不過沈翰林還是先說事罷,不然這硯臺太大,鄭某塞不進懷里。”

  沈毅微笑搖頭:“晚生哪敢有什么事麻煩府尊?”

  “府尊替陛下撫育江都,晚生身為江都百姓之一,只是希望府尊在江都能夠秉公辦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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