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靖安侯 > 第八百四十六章 建康的風
  臘月初,沈毅離開了淮安,帶著一個百戶營,前往建康。

  臨離開之前,他還去見了一次薛威,薛威這會兒身上的傷勢還沒有大好,但是已經可以下地行走,吃飯也沒有什么問題,只是傷了元氣,需要慢慢將養。

  明年開春,怎么也能好了。

  見到薛威已經沒事之后,沈毅才坐上馬車,動身前往建康。

  四百里的距離,因為坐著馬車,也走了八九天時間才到,在建康城門口,沈老爺掀開馬車的車簾,看了看不遠處的建康城,又縮了回來,看向同車的葉嬋。

  “真不跟我回去?”

  葉嬋沒有說話,只是對著沈毅笑,笑著笑著,眼睛里就有了一些淚花。

  “妾是想跟著老爺一起回家的…”

  她抓起沈毅的胳膊,在沈毅的袖子上擦了擦眼淚,輕聲道:“但是,家里的事情,總不能就這么置之不理,妾要回家安頓好老父親,教好家里的弟弟才成,而且…”

  她又擦了擦涌出來的眼淚,輕聲道:“而且,妾身現在跟老爺回家,無非就是家里的一個擺件罷了,妾身…”

  “還是想對家里有一些用處的。”

  一個多月的朝夕相處,不知不覺間,葉嬋對沈毅的稱呼,已經從“公子”變成了“老爺”。

  相比較來說,更親近了幾分,更像是一家人了。

  沈毅知道她表面柔弱,心里卻十分要強,當下默默點頭,開口嘆道:“嬋兒既然不愿意跟我回家去,那咱們只好在這里分別,只是…”

  “離過年,也就是二十天的時間了。”

  “你年前趕得回福州么?”

  沈老爺嘆了口氣:“別弄得在路上過年,怪凄苦的。”

  “妾身會騎馬。”

  葉嬋瞇著眼睛笑道:“只是平日里不常騎,無非是多吃一點苦頭,年前定能到福州的。”

  冬天趕路,本就是一件苦事,冬天騎馬,就不是吃一點苦頭那么簡單了。

  沈毅拍了拍她的腦袋,輕聲嘆道:“舟車勞頓太過辛苦,以后你就在福州好生待著,莫要再出門了。”

  葉嬋微微仰著頭,看著眼前的年輕公子,悄悄把身子貼近了一些。

  “那老爺,會去福州瞧我么?”

  沈老爺揉了揉眉心,開口道:“明年…怕是不成。”

  明年,對于沈毅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年,在他的規劃之中,明年他的“淮安軍”,就要轉守為攻了。

  哪怕是局部反攻,那也是要反攻的。

  因此,明年一整年時間,沈毅恐怕都會變的非常忙碌,根本無暇分身。

  葉嬋又坐近了一些,伸手攬住了沈毅的脖頸,輕輕咬住了沈老爺的耳垂。

  “那…”

  “妾身明年要是給老爺生了孩子老爺也不去福州么?”

  這一個多月,兩個人同房的次數,著實不少。

  她肚子里要是有了身孕,那也不奇怪。

  只是未婚先孕,難免要被人戳脊梁骨,罵的狗血淋頭。

  沈毅抱了抱她,笑著說道:“你又騙我,蔣勝跟我說,你偷偷在服藥。”

  “那是一個偏方。”

  葉嬋輕咬嘴唇,目光有些忐忑:“誰也不知道好不好用。”

  “老爺,妾身要是有了身子,在福州,便待不下去了。”

  “嗯。”

  沈毅默默點頭,開口道:“你回去之后,要是察覺到了,便給我寫信,我讓人把你接回建康家里來。”

  “你一個女兒家,要是未婚先孕,在福州怕要被那些長舌婦追著罵了。”

  葉嬋點了點頭,她趴在沈毅耳邊,輕聲笑道:“老爺,妾身今天沒有涂脂粉,免得老爺回去,過不去姐姐那關。”

  說完,不等沈毅說話,她便松開了沈毅,含淚微笑:“時辰不早了,不耽誤老爺進城,妾身這就下車了……”

  沈毅看著葉大小姐,然后緩緩搖頭。

  “我下去罷,你就坐著這個馬車回福州去。”

  兩個人說了會私房話之后,沈老爺才跳下了馬車,準備去另外一輛馬車。

  馬車車廂里,點了爐子,但是外面卻沒有,沈毅剛跳下馬車,臘月的寒風便撲面而來,直接打在了他的臉上。

  迎著寒風,沈老爺抬頭,看了一眼前方的建康城。

  建康城屹立在寒風之中,哪怕沒有進城,只站在城門口,還是可以看到城中大道上,人來人往,繁華熱鬧,不少攤販就在城門口擺攤,賣一些花燈爆竹之類的小玩意。

  建康城年味漸濃。

  沈毅站在原地,半晌沒有動彈。

  因為前方的建康城,煙火氣太重。

  讓他這個數月苦戰的“老兵”,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沉默了一番之后,沈毅轉身對著身后探出腦袋看著自己的葉大小姐揮了揮手,然后兩只手攏在袖子里,扭頭大踏步走向建康城。

  寒風吹在他的身上,讓他的衣衫獵獵作響。

  不遠處,蔣勝小步追著沈毅,喊道:“公子,旁邊的車給您備好了。”

  沈毅頭也沒有回。

  “我想走一會。”

  “不用管我。”

  ………………

  沈宅。

  剛回到沈家的沈毅,中午在后院見到了夫人陸若溪,沈夫人現在已經八個月接近九個月的身子,肚皮已經高高隆起。

  夫妻倆半年沒見,見了面之后,見了面之后,彼此都有說不完的話,夫妻兩個人在房間里待了整整一個多時辰都沒有出來,一直到日落黃昏,沈家的晚飯做好,夫妻兩個人,才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沈老爺抱著大兒子沈淵,走到了飯廳,這會兒老太爺沈章,探花郎沈恒都在,一家人總算在一起,吃了頓團圓飯。

  吃完飯之后,沈恒找到了正在后院帶兒子玩鬧的沈毅。

  見沈恒走了過來,沈淵便從沈毅背上爬了起來,對著沈恒嘻嘻一笑:“叔父。”

  沈恒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笑著說道:“去前院找你蓮姨玩去,叔父跟你爹說說話。”

  沈毅在家的時間不多,但是沈恒卻經常在家,叔侄倆倒是很熟悉,聞言沈恒點頭答應,回頭看了一眼老爹之后,去前院玩耍去了。

  娃娃走了,沈老爺便在亭子下面坐了下來,伸了個懶腰。

  沈恒上前,在沈毅對面坐下,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沈毅,皺眉道:“大兄受了傷,是不是?”

  沈毅有些詫異,睜開眼睛看了看沈恒,笑著說道:“子常怎么知道的?”

  “我在翰林院抄文書的時候,瞧見了。”

  沈毅啞然一笑:“胡說,我在文書里沒有寫自己受了傷,你小子學壞了,竟來詐你大哥。”

  沈恒皺眉道:“不是大兄寫給朝廷的文書,是中書的文書,文書里寫的很清楚,大兄右肩受傷,傷口逾尺。”

  “傷口長而已,沒有多深。”

  沈毅微笑道:“只是小傷,在外面打仗,再正常不過。”

  他咳嗽了一聲,對著沈恒說道:“這事我還沒有跟你嫂子說,但是同床共枕,瞞不過她,不過子常須得幫我瞞一瞞老父,為兄明年還有很多要緊事情要做,不能讓他知道。”

  沈恒默默點頭,然后握拳,有些氣憤。

  “大兄為朝廷做了這么多事情,還因此受傷,今日大兄還朝,朝廷上下,包括兵部,竟無一人相迎!”

  “著實讓人寒心!”

  “莫要胡說。”

  沈毅搖頭笑道:“我是奉命督軍淮安,如今淮安戰事未了,又沒有詔書到淮安,為兄本不該回來的,此時回來,已經是擅離職守,哪里還有人來迎我的道理?”

  沈恒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么,突然蔣勝匆匆跑了過來,來到沈毅面前,低著頭說道:“公子!”

  他又對沈恒行禮:“九公子。”

  沈毅笑了笑。

  “宮里來人了?”

  他回城里,已經半天時間了,宮里這個時候才來找他,相對來說,已經算是效率很慢了。

  蔣勝點頭。

  “來了兩個公公,請公子進宮。”

  沈老爺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還好,總算是讓我跟家里人一起,吃了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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