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客棧。
歐陽無華供奉的武圣歐老，很有耐心地，陪著南慶皇帝派來的武圣慢慢周旋，兩人打了大半個時辰，也沒有分出勝負……
偶爾，歐老會故作不支，往后跌倒，裝作被擊中的樣子。
禁軍看不出，高手之間過招的貓膩，只當他們南慶的武圣武功高強，壓著歐陽無華身邊的人打，一個個滿臉自得，偏要裝出一副矜持淡定樣，看著有幾分不倫不類……
然，作為與歐老交手的武圣，他不可能不知道，他自己不是歐老的對手。
他們這群被南慶皇室供奉的武圣，都是要憑戰績吃飯的。他今天要是慘敗在歐老手下，今年的供奉必然會減少。
他不管，歐老為什么，要裝作打不過他的樣子，只要歐老一直示弱，能顯示出他的厲害，他就可以一直配合下去，甚至還能配合歐老慢慢打。
至于南慶皇帝要的人？
他只負責對付歐老，拿人的活是禁軍的事。
沒拿到人，也怪不得他。
兩個武圣彼此有了默契，皆收著招慢慢打，偶爾裝作吐血、摔打的樣子，那也是看著厲害，實則傷得不重……
林慕七站在二樓，看得直搖頭……
見識過，武圣之間招招致命，招招見血的打斗，這種小孩子過家家之間的打斗，實在吸引不了她。
“今晚，安全了。”林慕七說完，就坐了回去：“早知道南慶的人，這么不經打，王爺也不用一直困在客棧等消息。”
她沒興趣，看一場表演性質的打斗，哪怕表演的人是兩個武圣，也沒意思得很。
“不一樣的……沒有今晚城外的混亂，南慶皇帝能派出的武圣高手會更多，便是這群人再怎么拿銀子不辦事，也能將我們全部拿下。”量變引起質變，都是武圣高手，哪怕再怎么出工不出力，人數一多，哪怕是為了武圣的顏面，那群人也會盡全力。
“也是……”林慕七一拍腦門：“忘了南慶有錢，供奉的武圣多，武圣之間肯定也有競爭。想要多拿資源，多拿銀錢，肯定要多出力。這次來抓我們的只有一個人，沒有對比，有歐老配合，自然不需要太賣力。”
“是的。”歐陽無華確定安全無慮，也坐了回來，順手給林慕七倒了一杯水：“可惜，外人都能看明白，南慶人卻看不明白。”
“南慶人擅經商，個個都是經商好手，不可能都是短視的蠢人……他們不是看不明白，而是認為直接花銀子供奉武圣，所得到的報酬更大。”
林慕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道：“你仔細想想……東耀兵馬強盛，可邊境卻總不能太平，與北蒼打了幾十年，也不曾停歇。西奉亦是如此，時不時有戰亂。唯有南慶，沒有人敢打，一直安穩繁榮。由此可見，南慶的策略，在某種情況下是有用的。”
歐陽無華默了片刻，隨即苦笑：“倒是我著相了。”
“你只是看得太遠了。”林慕七搖了搖頭，提起茶壺給歐陽無華加了一杯水：“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先天下人之憂而憂者，自然也就比旁人更累。”
“你說……南慶能一直這么下去嗎？”歐陽無華看著杯中，七分滿的水，思緒不受控制地飄遠。
“其他三國不變，南慶就無憂。”堅固的堡壘，大多是從內部開始崩潰，但可惜的是……
南慶不是一座堅定的堡壘。
四國形勢一變，南慶怕是……第一個守不住。
歐陽無華苦澀地道：“但其他三國都在變，唯有南慶沒有變。”
“依我之見，不是南慶不想變，而是不能變，也沒有辦法變。”林慕七知道，歐陽無華一心想要改革南慶的階級與兵制，然……
歐陽無華太過理想化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歐陽無華一樣，不在乎自身的權勢地位，能一心為國的。
“南慶雖富足，但你別忘了……再富有每年的稅收收入，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你也說了，國庫的三成收入，要用來供奉武圣，余下的七成，想來也有他用。你想要精兵強將，這些都是要用銀子來養的，你說南慶從哪里支這筆銀子，來培養你要的精兵強將？”
不等歐陽無華回答，林慕七又道：“南慶固然可以，少供奉幾名武圣，但南慶的將士已習慣武圣的保護，南慶也一直靠著武圣的威懾，才保有現在的繁榮平穩。一旦減少對武圣的供奉，或者少供奉幾名武圣，你想過后果嗎？”
歐陽無華又是一嘆，點點頭：“不等南慶的兵馬練出來，南慶就會成為他人刀下魚肉。”
“是呀，其他三國……不會給南慶崛起的機會。”南慶已是豪富，要是兵馬再強，其他三國還怎么混？還怎么保持四國的平衡。
不僅其他三國不允許，就是南慶本國的權貴，也不會允許。
“南慶的權貴階級，也不會犧牲自身的利益，花大力氣去打造精兵強將，讓新貴冒頭取代他們，便是他們愿意……南慶供奉的武圣愿意嗎？”
平衡一旦打破，受損最嚴重的就是南慶。
南慶冒不起這個險。
“他們，不愿意！”只要為南慶在戰場上，殺幾個普通人，震懾其他三國，就能得到大筆的財富，以及至高無上的地位，那些吸附在南慶，吸南慶血的武圣，又怎么愿意呢？
“機會已經錯過，你別再想著，南慶改革的事了。南慶不改革，還能殘喘幾年，一旦改革……南慶就真的完了。”如果當年歐陽無華，沒有昏睡五年，而是一鼓作氣將改革進行到底，扶持新貴改變兵制，也許南慶還能成功，擺脫對武圣的依賴，但現在……
沒有機會了！
東耀三國不會給南慶機會，南慶供奉的武圣，也不會給南慶機會。
“在我選擇離開南慶時，我就放棄了。”歐陽無華閉了閉眼，掩去眼中的苦澀與悲涼。
他今晚提起，不過是……
意難平！
南慶，到底是生他養他的地方，他明知南慶的弊端，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眼地看著南慶沒落，這種感覺……
太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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