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有云，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林慕七淡淡地掃了葉長生一眼，隱有幾分冷傲：“飯都喂到了你嘴里，你要是還輸了，那就趁早死了當皇帝的心，免得牽連別人。”
“你們東耀的貴女還學兵法？”林慕七那一眼，讓葉長生莫名地不痛快，總覺得林慕七在拿他，跟某人比較，而在林慕七心中，他不如某人。
“我們東耀的貴女，還學殺人呢。”林慕七的聲音低而輕柔，莫名給人的一種陰森感。
“至于你的臉？”林慕七輕笑了一聲：“強者無所畏懼。你連造反都敢，還怕朝臣的反對？誰反對，殺了就是了。”
葉長生卻是搖頭：“能做好人的時候，誰愿意做壞人。能光明正大地上位，誰愿意背負罵名。”
不是他膽小怕事，而是……
先前沒得選，他想要上位，就只能冒天下之大不韙，舉兵造反。
可現在……
只要不出大意外，按林慕七的計劃行事，他不僅能清洗身上所有的罪名，還能帶著巨大的功勞，光明正大地回到朝堂。
人一無所有的時候，才有不顧一切、孤注一擲的狠勁。
一旦擁有得多了，顧忌就多了，膽子也就小了。
“嘖嘖嘖……”林慕七搖頭嘆息：“你這人真是……跟我們家王爺一比，你簡直就是個嫩蛋瓜子。”
葉長生臉黑，正要開口反駁，林慕七又道：“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的，還沒有贏就想東想西……你不覺得，你想得太多了嗎？”
不覺得！
走一步，想三步不是應該的嗎？
事到臨頭再來想對策，那是蠢貨的行為。
還有！
他果然沒有多想，林慕七確實是拿他，在跟某人比較，而他還比輸了。
葉長生沒有說話，但沉下來的臉，卻足夠叫林慕七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勸了半天，仍舊還在糾結，林慕七也懶得多言，她起身，拍了拍葉長生的肩膀，給了他最后一句忠告：“想當皇帝的人，臉皮要厚心要黑。當個人人懼怕的暴君，比當個善良仁厚任朝臣擺布的帝王強多了，殿下，你好好想想吧。”
能做的都做了，能勸的都勸了。
好言難勸該死鬼，葉長生之后會怎么做，林慕七一點也不關心。
她安心地呆在院子里，也不再瞎搗鼓什么，每日除了吃吃喝喝，就是躺在搖椅上的曬太陽，要有閑心就讓下人給她念書，總之……
能躺不坐，能坐不站。
葉長生思索再三后，還是決定接受林慕七的意見，主動請纓平亂。
葉長生早有造反之心，在外經營數十年，暗中養了一批私軍，在朝中也拉攏了幾個朝中大臣。
趙白意請求平亂的折子一上，他拉攏的朝中大臣就收到消息，開始為趙白意說話。
天乾老皇帝原本不同意……
趙白意的兵馬，離廢太子叛亂的地方遠得很，他直接調京中駐軍去就行了，何必舍近求遠。
然，文人的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把白的說成黑的。
在幾個文人的勸說下，老皇帝同意了，調趙白意的兵馬去平亂。
葉長生接到命令，就立刻整頓兵馬，準備帶兵去叛亂。
離去前，葉長生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去見林慕七一面。
他總感覺不安，可又不明白自己為什么不安。
見一見林慕七，就當安心。
院子里的下人，都是葉長生安排的，葉長生沒讓下人通報，直接走了進去。
一進去，就看到林慕七慵懶地躺在搖椅上，一副沒有骨頭的樣子。
身側一個小丫鬟，給她喂水果，一個小丫鬟給她捶腿。
旁邊，還有一個小丫鬟，給她念話本。
有那么一瞬間，葉長生酸了。
憑什么？
他堂堂天乾的太子，要東奔西跑的討生活，要絞盡腦汁的求生存，林慕七這個階下囚，這日子過得比他還要舒坦。
他不服！
“通通都退下！”葉長生不高興了，冷著臉呵斥。
“是，將軍。”院子里的下人，嚇了一大跳，一個個小臉煞白，一秒也不敢多呆。
林慕七睜眼的功夫，人就全跑了，整個院子就只有林慕七與葉長生二人。
二人一躺一站，陽光從葉長生身后射來，光塵在葉長生周身縈繞，模糊了葉長生的身影……
林慕七眨了眨，被陽光照得睜不開眼的眼睛，懶散地開口：“殿下這么大的火氣？”莫不是，蕭王找到天乾了，發現了她讓人賣出去的鏡子？
是的，她冒著被葉長生發現、懷疑的風險，弄出十面鏡子，拿給葉長生的人去賣，就是想著……
萬一蕭王找到天乾來了，看到有人市面上賣鏡子，能猜到她的下落。
便是蕭王沒有找到天乾來，在西州城與天乾相聯的情況下，天乾的消息也能傳回西州城。
天乾權貴階層，要是流行起水晶鏡子，早晚有一天，消息能回西州城。
消息到了西州城，就等于到了蕭王手上。
蕭王那么聰明，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不過，這些都不能讓葉長生知道。
“你這日子，倒是悠閑。”大軍出行在即，成敗就在此一戰。
林慕七所有的計劃，所謂的觸底反彈，都建立在他平亂成功，打了勝仗的前提，要是他戰敗了……
那他也沒有臉，站出來說，他是天乾的廢太子葉長生，更沒有臉說，他是為了天乾的江山社稷，隱忍付出。
他此刻承受的壓力之大，遠超世人想象。
看到林慕七如此愜意，他怎么不怒。
然，聽到林慕七軟軟、懶散的語調，葉長生又突然平靜下來了，莫名地還有一絲歡喜。
林慕七這般從容淡定，應該是極信任他吧？
“孤的日子，都沒有你過得好，看你這樣，孤都羨慕了。”怒火來得莫名，又消得莫名的葉長生，有那么一絲不自在。
他上前一步，在丫鬟坐的小墩子上坐下，隨手插了一塊瓜塞進嘴里。
林慕七想要阻止，已經晚了。
林慕七看著他，不言語……
葉長生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插子，再看一眼盤子里的瓜。
整個盤子上，就只有這么一個叉子，丫鬟剛剛還在給林慕七喂果子，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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