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秦昊的話，左宗明陷入沉思。
他越是思索，越覺得可行！
皇帝跟士大夫共治天下。
本質上說，士族階層是皇權的根基，協助皇帝治國，并沒有錯。
錯只錯在。
隨著國家承平的時間太久，武官勛貴凋零，文武失衡，造成士族階層一家獨大。
其實，這也是王朝末年，天下紛爭的根源。
士族階層，不可能徹底消亡，只能虛弱，加以制衡。
先是依靠勛貴。
等到未來，則是依靠新崛起的商人階層。
一切都在皇上的執掌之中！
“皇上！”
左宗明眉頭微皺，心頭又生出新的疑惑：“既然您早就定下國策，可從根源上解決胥吏之弊。”
“又為什么要殺兩江官吏十萬之眾...”
“這樣做，會不會太殘忍了，有傷天和。”
秦昊深深看了左宗明一眼。
人都是有立場的。
左宗明終究是讀書人，是朝廷命官，他的屁股在士族那邊。
秦昊雙眸閃爍，開口道：“朕殺兩江官吏，是因為他們罪有應得！”
“且不論他們結黨營私，欺壓百姓。”
“僅憑他們跟柳家串通，打算起兵造反。”
“朕就可以誅殺他們九族！”
“朕問你，他們冤枉嗎？”
左宗明冷汗涔涔，咬牙道：“不冤！當然不冤！”
秦昊不急不緩，繼續道：“除了他們罪有應得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緣由，朕非殺他們不可！”
“朕剛剛說過，要從根源上解決胥吏之弊，除了不斷對外征戰，開疆拓土，養出大量驕兵悍將，跟文官集團抗衡之外。”
“更重要的一點，是加強商貿！”
“朕斥巨資，命工部修建水泥官道，就是為了讓道路暢通，加強大夏內部的商貿。”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開海禁，進行海洋貿易！”
左宗明一臉茫然：“臣還是不明白，商貿跟殺人，有什么關系？”
秦昊冷冷一笑：“有關系，而且是大有關系！”
“大夏疆域廣闊，卻是農耕文明，太過內斂保守！”
“海洋貿易最大的敵人，其實就是植根于農耕文明的士族階層。”
“而兩江、南楚這些沿海地區，自古以來都是商貿發達，絲綢、茶葉、瓷器等暢銷海外！”
“朕不掃清士族階層，他們一定會遏制商業萌芽。”
“加強商貿，從何談起！”
“不僅如此，朕若是不管不顧，他們還會想方設法，逼迫朕再次海禁，閉關鎖國。”
“到時候，大夏就重新走上了老路，百年屈辱...”
秦昊回憶起那段屈辱的歷史，眸光含淚，沒有再說下去。
這番話，對于左宗明來說，卻宛如一道驚雷，深深震撼了。
良久之后，左宗明顫聲道：“皇上，他們真的打算這么做？”
秦昊目光深邃，望著左宗明，久久不言。
他不需要回答。
答案是明擺著的。
柳青云貴為兩江總督，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權勢、錢財，柳青云都不缺。
可是，他為什么會指示柳家，跟倭寇串通，販賣人牙？
除了謀財之外。
更重要的原因是，柳青云已經意識到，商人階層正在崛起，威脅到士族集團的利益。
隨著蘇放一次次遠洋，一道道航路開辟出來。
遠洋商貿，必定會成為主流。
到時候，士族集團的地位，必定會受到挑戰！
唯一的辦法。
就是讓大夏實行海禁，重新閉關鎖國！
再過幾年，兩江沿海的村落，會被柳家拐賣一空。
而倭寇依靠著人牙販賣，也會賺的盆滿缽滿。
到時候，柳青云上書一封，稟明朝廷，就說倭寇卷土重來，在沿海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不僅那些被販賣的人口，全都栽贓到倭寇的頭上。
而且，朝廷還要掏空國庫，源源不斷給他柳青云掏銀子，用來鎮壓倭寇。
柳青云兩頭吃，賺個盆滿缽滿，倭寇只會更加肆虐。
到時候，國庫里的銀子，全都落到了柳青云的手里。
沒有銀子，如何抗倭？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個辦法——實行海禁！
如此一來，大夏就重新走上閉關鎖國的老路。
秦昊的一切心血，全都功虧一簣！
左宗明不是蠢人，他略微思索，就徹底明白過來。
難怪皇上如此憤怒！
一定要將兩江的官吏趕盡殺絕。
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喪盡天良！
更是因為，他們為了一己私利，聯起手來，動搖國本！
霎時間，左宗明驚出一身冷汗！
大夏看似四海升平，實則距離亡國，只有一步之遙！
若不是皇上以雷霆之勢，平定江寧之亂，挽回局面。
不僅胥吏之弊會愈演愈烈。
大夏也會墜入地獄，萬劫不復！
秦昊繼續道：“除此之外，還有一點！農耕文明有一個巨大的缺點，就是太保守，太內卷！”
“開拓不足，守成有余！”
“特別是兩江之地，受儒家文化影響太深。”
“久而久之，百姓都被奴化，太過良善，失去了血性，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其實，大夏百姓骨子里，并不缺少血性，并不缺少開拓的精神！”
“朕這一次，故意將自己置于險境，就是為了引出百姓心中的血性，讓他們主動站出來！“
左宗明再次震撼，手中的茶盞不由落地，摔的粉碎。
皇上所為，皆有深意。
原來連這一步，也在皇上的預料之中。
秦昊繼續道：“今天，朕就將一切都跟你挑明了！你可明白，朕剛才為什么要答應百姓，不惜任何代價，將流落海外的大夏百姓，全都救回來？”
左宗明低聲道：“皇上愛民如子，不忍看到百姓受苦...”
秦昊點頭道：“這只是一個理由！更重要的是，朕要發展遠洋貿易，讓百姓們遠赴海外經商。”
“朕必須讓百姓們明白！”
“他們不是一個人！”
“他們的背后，有著一個無比強大的國家！”
“哪怕是身處海外，大夏依然是他們最強大的后盾！”
“犯我大夏，雖遠必誅！”
“如此一來，百姓們才沒有后顧之憂，在海外經商，快速積累大量財富。”
“商人階層才會迅速崛起，成為重要的力量，聯合武者勛貴，一同對抗士族階層，從根源上鏟除胥吏之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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