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在銷售方面有著過人的天賦，為了提高銷售業績，敢彎腰，肯放下身段對客戶賣笑說軟話。而且極善于抓住客戶的心理。
這些都是他的強項。
但是他的醫術應該天賦平平。
正常一點的醫學生，就算執醫證考不過去，但是規培結業往往沒問題。
他連規培結業考試都沒能過，這其實蠻慘的。
按規定，規培結業考試沒通過，如果是專碩，連畢業都成問題。
第二年可以補考，不用再參加規培工作。
要是連著三年都沒考過，那就非常慘了，需要重新參加規培工作。
等到考規培結業時，很多醫學生都已經到了二十七八歲。這個年齡段，每耽誤一年，方方面面的壓力都會成倍增加。
這也是小高的工資那么低，仍然愿意在快康診所委身一年。
人都是被逼得沒辦法。
現在好不容易跳槽到了陽光診所，他如此拼命的賣藥，也就不難理解了。
他自己也說了，想努力賺錢，先把婚結了。
沒想到這時又有患者光顧。
一對六十多歲的老年夫婦帶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進來了。那個小男孩哭得稀哩嘩啦，臉上全是淚水。
小男孩被老人抱著。
看上去瘦瘦的，右手一直放在胸前不動。
左手時不時的揚起來抹一把眼淚。
“醫生，醫生，我孫子剛才在家里玩平衡車摔了一跤，右手抬不起來了，能幫我們看看嗎？”
兩位老人的表情十分焦急。
老太太戴著眼鏡，穿著得體，透出一股子書香門第的才女氣質。
老頭看上去同樣氣質不俗，絕不是普通人。
起碼也是教師、科研人員之類。
退休前從事的肯定是文職、技術類工作。
應該不是領導干部，因為身上缺乏那股子‘王霸之氣’。
“別著急，先把孩子放到里面床上，我給他檢查一下。”
李敬生領著家屬進了輸液室。
診所的面積很小，也就只有輸液室和治療室各配了一張床。
治療室輕易不會讓患者進去，特別是李敬生有了發展外科手術項目的想法后，他在考慮著把治療室打造得更像手術室。
等到手頭寬裕一點，就會重新裝修一下，置辦無影燈、電凝刀等設備。
以目前的條件，哪怕只是開展一級手術都讓他膽戰心驚。
既要擔心患者的傷口感染，又要擔心劃破血管后止不住血。
還有更糟糕的，患者在手術過程中出現意外，他的小診所搶救能力弱得一批。送第二醫院少說也得十幾分鐘，實際耗時肯定更久。
小診所想要開展外科業務，面臨的挑戰還非常多。
不過他仍然對此充滿信心。
哪個胖子也不是一口吃出來的，他只需腳踏實地，一步步發展，相信早晚能夠實現這個理想。
把孩子平放在床上后，李敬生開始給孩子做初步檢查。
此時此刻，摸骨術的重要性就凸顯出來了。
“小朋友，不哭不哭，叔叔是醫生，現在給你做檢查。只有把受傷的情況查清楚了，才能幫你治好，知道嗎？”李敬生安慰著小孩。
已經換好了衣服的唐萍，聞訊又套了件護士服跟著過來幫忙。
小高則是默默的站在后面看著李敬生給孩子做檢查。
輸液室的面積不算大，也就只夠容納幾個人。
小男孩睜著淚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李敬生，停止了哭泣。
不過仍然時不時的抽泣兩聲。
“摔疼哪些地方啦？”
“這里，還有這里，這里……唔唔……”
小男孩用左手指了三個部位。
右手肘部、肩膀、屁股。
還好，只要沒有摔到頭部一般不會有生命危險。
小孩子摔跤是家常便飯。
也就是現在的孩子變嬌貴了，以前五六十年代，甚至到了八九十年代，那時候的小孩子一個個野得很。摔兩跤，哼都不會哼一聲，爬起來拍拍屁股繼續接著玩。
李敬生給小男孩檢查了臀部，幾乎沒什么事。
接著開始查看右手的肘部。
擦破了皮，但是并沒有傷到骨頭，最多也就是輕微傷。
看來問題在肩部。
精通級的摸骨術為他提供了強大的骨傷檢查能力。
把肩部及周圍區域摸過一遍后，他的心中已經有了底。
肩關節脫臼，關節囊應該沒有受到太大損傷。
小孩子嘛，骨質軟，韌性不錯，發生骨折骨裂的概率較低。
“應該是肩關節脫位了。如果你們愿意的話，我可以給孩子拍個X光片，問題不大的話，現場就能用手法正骨復位。如果問題嚴重的話，我這里治療不了，你們就只能帶孩子到醫院手術治療了。”
李敬生對兩位老人說道。
這是他學會普通正骨手法與摸骨術以來，接診到的第一單業務。
小高聽到老板竟然懂得手法正骨復位，不由露出無比崇拜的眼神看著李敬生。
唐萍則只是略顯驚訝，同時還有些許擔憂。
老板到第二醫院進修，跟著徐醫師學習手法正骨復位，這才幾天時間啊？
這么短的時間能學到什么？
再怎么名師出高徒，也需要時間呀！
“要不先給拍個片子吧！”
老太太一直沒說話，此刻卻是出聲做了主。
“拍片子是100塊錢，您看方便先交一下費嗎？”
收錢這種事，只要唐萍在場，她從沒讓李敬生這個放低過身段。
基本都是她出面跟家屬或患者溝通。
“可以。”
老太太掏出智能手機。
“能掃碼嗎？”
“外面就有收費碼，您這邊請。”
引導著老太太付了款，李敬生帶孩子到醫技室拍了X光片。
經過X線檢查后，與他摸骨得出的結果一致。
小男孩的右肩關節脫位算是比較嚴重，普通的骨外科醫生，就算會一點正骨手法，想要手法復位回去，并且不損傷小男孩的關節囊，難度不算小。
考慮到存在關節囊撕裂的風險，一般的醫生應該是不敢操作的。
李敬生因為懂得摸骨術，在腦子里直接就能形成實實在在的骨位圖，堪比切開復位，再加上他的普通正骨手法達到了精通級，所以有著充分的信心可以幫這個孩子手法復位成功。
收費的話，肩關節復位他準備收200元/人。
這個金額不固定，根據難度、風險來收費。
拍片子100元，患者實際花費三百元就能治好。
至于復位成功后用來懸吊的繃帶，這個算是李敬生贈送。
“這是給孩子拍的片子，右肩關節脫位嚴重，但是可以嘗試手法復位，如果不成功，再考慮手術治療。”李敬生對家屬介紹了一下基本情況。
肯定不能把話說得太滿。
萬一手法復位不成功怎么辦？
“手法復位的成功率高嗎？萬一失敗會對我孫子的手臂造成新的傷害嗎？”
小男孩的奶奶連著提出凝問。
家屬顯然對這家小診所的醫術還存在很大疑問。
“成功率八成以上吧！至于復位失敗是否會對您的孫子造成傷害，我只能這樣回答您，任何臨床操作都存在風險。如果在復位過程中，我覺得沒把握或者會對孩子的骨骼造成損傷，我會立刻停止。”
李敬生的摸骨術好歹是精通級。
對骨象、骨位，以及復位過程中有可能造成的損傷完全能夠提前預判。
“我跟老伴先商量一下再答復你！”
老太太拉著老頭走到不遠處商量去了。
隱隱聽到她壓低聲音說“這只是一家小診所，開了還不到一年，醫生又是這么年輕，咱們要不還是去社區衛生服務站吧！”
“報紙上不是說了這家診所的醫術高明，醫德好嗎？檢查都做了，不如先讓他試試。”
老頭卻有著不同的想法。
“萬一把咱孫子的骨頭弄傷了呢？那怎么辦？實在不行，咱們還不如去第二醫院。”老太太有著自己的擔憂。
“那好吧，聽你的。”
老頭最終被妻子勸服了。
基本上大多數和諧家庭都差不多，小事聽老婆的，大事由丈夫做主。
“醫生，對不住了，我們還是有些擔心手法復位的安全，決定去醫院再看看。”
老頭陪著笑臉對李敬生說道。
“沒關系。如果醫院要求手術治療的話，伱們仍然可以回來找我先試試手法復位。一個是治療費極非常低，另外孩子可以少受罪，恢復時間也要短很多，基本不影響上學。”
患者選擇在哪治療，用何種方式治療，都是患者的自由。
他能做的就是盡量告知利弊。
看著好不容易接診到的一個肩關節脫位患者就這樣走了，他覺得很可惜。
唐萍本來還準備勸說家屬，被李敬生用眼神制止了。
“高醫生，社區衛生服務站好像不能手法復位吧？”
或許沒料到唐萍會詢問自己。
小高習慣性的撓撓頭“這個我并不是很清楚誒！”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前經常去社區衛生服務站拿藥，那兒的技術怎么樣，你肯定清楚。”唐萍壓根不給他裝傻充愣的機會。
趙老板的快康診所也好，李敬生的陽光診所也罷，有些藥物根本進不到。
只能想辦法從醫院拿藥。
李敬生沒有這種門路，沒有的藥，只能想辦法用其它藥物替代。
如果謝貴秋能幫他搞到進集采平臺的資格，以后在用藥這一塊應該再也不用求人了。
小高在快康診所專門打雜、跑腿。
快康診所需要拿藥，就會使喚著他到社區衛生服務站‘進貨’。
這件事情李敬生本來不知道，還是唐萍有一次帶妞妞社區衛生服務站做體檢，意外發現了這個秘密。
“我，我也就只去過幾回……它們那里有開展外科業務，能不能手法正骨復位我真不清楚。”
小高結結巴巴，臉都紅了。
“好了好了，就別為難高醫生啦！都下班吧！咱們診所早晚會開展手法正骨復位這項業務。”
李敬生幫助小高解了圍。
他懂小高的顧慮，跳槽到陽光診所，肯定答應了趙老板不能泄漏快康診所的商業機密。
否則就跟刨了趙老板的祖墳一樣。
小高能夠信守承諾，李敬生反而很高興。
將來小高從這里跳槽了，同樣能夠信守承諾。
……
李敬生算完賬，寫完今天的病歷，這才出去吃飯。
小高這孩子還真是厲害，今天光是他一個人就賣了七千六百多元。等于唐萍只賣了三千五百元左右。
陽光診所如果沒有小高的加入，保健藥的銷售很快就會跌到一兩千的日銷售額。
缺乏龐大的客戶群體基礎和沉淀，上升很快，回落同樣很快。
李敬生意識到，想要做大做強還是要穩扎穩打。
借助媒體曝光和宣傳，能起到一定助推作用，但是如果缺乏核心競爭力，仍然難成大器。
正在外面吃蛋炒飯，他的手機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
“你好，請問找哪位？”
“請問是陽光診所的醫生嗎？”
“對，我是李敬生！您有什么事情嗎？”
“李醫生你好，我是前不久帶孫子來你的診所看病的人，就是摔斷了右手的那個小男孩，你還有印象嗎？”
“哦，是您呀！你們到大醫院治療了嗎？”
李敬生感到很意外。
那對老年夫婦應該不可能存有他的電話號碼，現在打電話給他，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他們正在李敬生的診所外面。
那塊花了四百多塊錢做的噴繪招牌上有著李敬生的電話號碼。
當初也是為了方便患者在緊急情況下能夠聯系到他。
“我們去了，社區衛生服務站治不了，第二醫院的急診告訴我們需要等到明天上午八點，手法復位門診室上班以后才能治療。你看……方便加一會班，幫我孫子治一下嗎？我們現在帶著孫子在你的診所外面，看到玻璃門上了鎖。”
老頭肯定是考慮到孩子等到明天治療的話，將會活活痛一個晚上。
而且誰也不敢保證等待的過程中，傷勢是否會加重。
從他那近乎懇求的聲音中就能感受到內心的焦急。
這兩位老人也真是，折騰了一大圈，最后還是要找李敬生治療。
不過能夠理解他們的心情。
“我正在外面，馬上趕回來，大約需要十幾分鐘的樣子。”
李敬生也沒有廢話。
病人有需要，他會盡力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行行行，太感謝了！那我們在你的診所外面等你！”老頭聽到李敬生馬上會趕回，算是松了一口氣。
李敬生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贈送的紫菜蛋湯，他一口氣喝光，然后匆匆趕回診所。
等他趕到時，老遠就看到那對老年夫婦站在夜色中，老頭抱著孩子。
四五歲的小男孩，體重并不輕。
一直抱著，肯定很吃力。
老人卻沒舍得把孫子放下來。
老太太則是焦急的不停張望。
也不知道老頭有沒有罵她？
抱怨兩句應該少不了。
“來了，來了，醫生來了！”
老太太看到李敬生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立刻露出高興的笑容。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李敬生一邊道歉，一邊迅速開鎖，把玻璃門推開。“進來吧！”
他把三人領進診所內。
走的時候為了省電，只留了一盞燈。
此刻有病人，只能全部打開。
頓時，昏暗的小診所內一片光明。
“先把人放到床上吧，我給他再檢查一遍。”
李敬生出于謹慎，肯定需要再摸一遍骨。
摸到肩關節脫位的地方時，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你們這是在醫院手法復位過吧？”
老太太的臉色頓時有些發紅。
老頭則是坦然承認“我們到社區衛生服務站的時候，一位姓金的外科醫生值班。他讓我們在社區衛生服務站拍了個片子，看過后，說是可以手法復位。結果失敗了。”
肩關節手法復位不算難，但是也要看情況。
金醫生是社區衛生服務站的普外科醫生，進取心極強。
骨外科領域，他應該并不擅長。
可能也是對自己的正骨復位手法過于自信，這才出了丑。
“你們到第二醫院的急診拍了片子嗎？”
“沒有！那兒的醫生看我們在社區衛生服務站，還有你這兒拍過兩次片子了，他說沒必要再做檢查。他還告訴我們，從片子呈現出來的脫位情況看，我孫子的脫位情況挺嚴重。他們醫院只有徐醫師才有這個正骨技術，要等明天八點，徐醫師上班后再給看看，才能確定是否能手法復位。”
老頭倒是挺實誠。
一伍一拾的全說了。
“醫生，我孫子在社區衛生服務站手法復位失敗，沒什么影響吧？”
老太太有些擔憂的問道。
剛才李敬生給小男孩摸骨時，表情明顯有變化。
“還好。”
李敬生只能給予模棱兩可的回答。
讓他說社區衛生服務站金醫生的壞話，他不可能干這種事。
“那就好，你現在能幫我孫子手法復位嗎？”
“可以試試。我這里收費是200元。”
李敬生摸過后，發現孩子的肩關節脫位的局部出現了一些血腫現象。血管和肌肉都受到了一定損傷。
那位金醫生的手法復位技術真心不敢恭維。
好在沒把孩子的肩關節囊弄到撕裂或者骨頭有嚴重損傷，否則，多半是攤上大事了。
看這老兩口對孫子的疼愛，要是得知金醫生在手法復位過程中把他們孫子的骨頭弄得受傷嚴重，他們絕對會追究到底。
“錢不是問題。只要確保我孫子的安全就行。”
老太太一個月的退休工資應該都有不少了。
并不在乎治療費。
而且只收200元，真心不多。
“麻煩你抱著孩子坐到椅子上，盡可能固定住他的身體。”
李敬生對老頭說道。
老頭依言照做。
李敬生一手扳住小男孩的肩膀，一手握住小男孩的手臂肱骨。
然后使出從徐醫師那里新學會牽引手法，讓孩子的右臂垂直向上牽引，同時緩緩外旋手臂，往上微微用力一端。
很輕微的骨鳴聲響起。
這是肱骨頭成功回到關節囊的骨鳴聲。
小男孩本來一直在喊痛，此刻卻是突然一下就安靜了。緊跟著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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