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叮鈴、叮鈴……”
鈴聲清幽，仿佛地獄大門打開的前奏，又像是引人走入黃泉的奏鳴。
隨著鈴音響起，徐長瑞周身的刺痛感也緩緩散去。
他眼睛上下左右地轉動，終于觀察到了一抹不同尋常的地方。
在沙發的周圍，懸浮起了一圈淺淺的白色粉末。
這些粉末像是細碎的粉塵，仿佛漂浮在空中的塵埃，不仔細看的話，不會讓人察覺到有什么不對。
徐長瑞心臟重重一跳，這些粉塵，該不會全是蠱蟲吧！
是了，眼前這位葛姍，可是從苗寨里走出的狠人！
他曾經聽京都特殊事務司的前輩說過，千萬不要招惹會巫蠱術的人，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人家可能輕微抬一抬手，就給你下了一種蠱蟲。
但現在，那些粉塵都被定在了空中。
不一會兒，它們從空中落到了地上。
徐長瑞不知道這些蠱蟲的狀態，但葛姍卻很清楚。
在鈴聲響起的那一瞬間，這些蠱蟲都死絕了！
她的寶貝，全都死了！
葛姍驚駭地看著趙蕓兒：“你到底是誰，這是什么力量？這個鈴鐺是法器嗎，是它殺死了全部蠱蟲？！”
蠱蟲一直是葛姍的手段，忽然全都死了，讓她很是驚慌。
但她勉強保留一絲理智，陰惻惻地說：“我親眼看你喝下那一杯茶，茶里放了有剛培育出來的惑心蠱。”
“你能殺死體外的蟲，不一定能殺死體內的蟲！”
趙蕓兒眨了眨眼睛，“你說的是那些口味有些酸的蟲子嗎？”
她笑吟吟地說：“蠱蟲也是蟲，本質是由蛋白質組成，反正我也看不見它們，就當做是補充蛋白質的補品吃下去罷。”
葛姍心里越來越慌，她看了眼時鐘，已經過去有半個鐘了。
按道理來說，惑心蠱早就發揮了作用，從來沒有人在碎心的痛苦下堅持這么久。
這是體質強悍，所以一直在堅持著。
還是……
惑心蠱根本就沒起到作用！
葛姍搖頭，臉色霎時變得蒼白，枯老的手緊緊攥著茶壺。
茶壺里還有一些惑心蠱。
這是她最后的手段了。
她一生都在跟蟲子打交道，極度厭惡蟲子，又不得不研究蟲子。
離開了蟲子，她什么都不是，也活不下去。
趙蕓兒不疾不徐地說：“如果你還指望蠱蟲，不如再另外想想，有沒有別的手段能對付我。”
葛姍的手顫抖了下，想到了什么，迅速打開茶壺，眼里瞳孔微縮。
茶壺里的蠱蟲，已經全都死絕了。
白白的一片全都飄在茶水上。
惑心蠱的體積很小，尋常肉眼根本看不見，只有死亡了，尸體才會膨脹變大，形成一粒粒類似于白色的粉末。
砰！
葛姍的手一個不穩，茶壺跌倒在了地上，濺出了一灘茶水。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特殊事務司不可能有你這樣的武力，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九幽恐怕早就被……”
她低垂著頭，不敢直視趙蕓兒，語無倫次地說著。
趙蕓兒平靜地答道：“不是我太強，是你太弱了。”
她是靠招魂鈴殺死蠱蟲，那并不是她的力量。
死物有死物的應對方法，活物自然也有應對活物的法門。
招魂鈴本就有牽引生魂的功能，在它響起的那一刻，所有蠱蟲的魂都被它牽引了出來。
沒了魂，蠱蟲也就成了死物，失去作用。
趙蕓兒看向她，“我在進來之前，曾沾上過葛琪的血。”
葛琪是用帶血的手抓住她的手臂，如果不是進來前徐長瑞提醒，她此時很可能會被蠱蟲侵擾。
葛姍慌得心驚肉跳，一個踉蹌地跌倒在地。
她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種感覺了，上一次出現，還是她被人拐走，第一次被植入蠱蟲的時候。
她艱澀開口：“葛琪體內的蠱蟲都是我精心培育的，總共有幾十種，每一種拿出來都不比惑心蠱差，它們不可能破不開你的肌膚，你為什么……”
趙蕓兒淡淡地說：“因為我念了護身咒。”
護身咒身為道家經典咒術之一，種類有很多種。
她念誦的只是最為平常的一種。
但僅此一種，對付這些不成氣候的蠱蟲也綽綽有余。
不等葛姍開口，趙蕓兒便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手指掐了一道訣，字句分明地念道：
“天護身，地護身，十二元辰護我身，靈官老爺護滿身，年護身，月護身，日護身，時護身，金甲層層護滿身，謹請北斗七星，南斗六郎急護我身，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葛姍想要逃，但在生死危機之下，身體仿佛被死死地釘在原地。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趙蕓兒將指訣按到她的頭上！
心臟在這一刻重重跳動著。
葛姍感受到了久違的、雄渾有力的心臟跳動。
自從徹底成為藥人，她體內的所有機能都被蠱蟲所代替。
身體器官？
都成為了溫養蠱蟲的溫床，失去了作用。
隨著體內的蠱蟲被一片片殺死，葛姍感覺自己的身體逐漸變得溫暖，不像平日那副冷冰冰的尸體，而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哭了出來。
她恨！！
她恨所有的人，恨這一切，恨不得根本就不出生在這世上！
葛姍動起身體最后一絲力氣，抓住了趙蕓兒腿邊的一處衣角，爆出了一個秘聞。
“九幽要在川省搞一個大動作，想要喚醒一件恐怖的陰兵……那些玉面佛有詐，絕對要全部摧毀掉，請你、請你告訴葛姍，我對不起她，讓她好好活下去……”
趙蕓兒低頭看著她，那雙眼睛一如既往地干凈澄澈。
生老病死映照在她眼里，只淺淺地蕩起一圈波紋，不留絲毫痕跡。
趙蕓兒問：“為什么？”
葛姍慘然一笑：“我不喜歡蠱蟲，我從小最討厭的就是蟲子了，可是我卻不得不依賴它們活下去……不能就我一個人這么慘，我要他們、他們全都下地獄！憑什么他們就能瀟灑地活著，憑什么……”
葛姍的手無力地松開。
趙蕓兒替她合上眼眸，神色一片沉靜：“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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