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手術開臺，比鐘表還準。
前交叉韌帶重建的手術，八點半準時開臺。
為了將這臺手術做得更加漂亮，楊平動用備用的六千分，拿出兩千分，在系統空間又買了一百臺前交叉韌帶重建的手術進行專項訓練，將這個單項手術從專精推向完美級別。
韓主任對楊平十二分放心，每一次手術，他都做到了速度與質量兼得，無可挑剔。
但是，人總是有好奇心，上次的半月板縫合還不過癮，這次的前交叉韌帶重建，韓主任決定又上去看看。
黃佳慧沒來，周燦打了幾次電話，她沒有接，周燦把無菌包裝的耗材擺在器械車上。
沒有看到黃佳慧，宋子墨皺皺眉頭，但是楊平什么都沒說，宋子墨也暫時不打算發表意見，事后要找這個小姑娘說說，有事不來，也應該有個電話。
“手術時間？”
每次碰到新類別的手術，胖子會習慣性地問。
“半個小時！”
楊平看閱片燈上的左膝磁共振和雙膝CT平掃+三維重建，左膝髁間窩已經嚴重變形，術中要進行髁間窩成形。
髁間窩就像一個拱門形狀的洞穴，現在這個洞穴塌方了，需要重新修建復原，沒有原來的樣子怎么復原？只好參照右側的，右側和左側是鏡像關系。
“這個髁間窩成形難度好大！”宋子墨指出圖片上的髁間窩。
“患者去了外院，不給他做，就是怕成形不好出問題。成形不到位，重建后形成撞擊，手術徹底失敗；成形過度，髕股關節失去了穩定，新的麻煩出來了。”楊平解釋給宋子墨聽。
宋子墨拿出折疊好的一張紙：“你看，這是我依據右膝髁間窩CT三維重建，畫出來的左膝髁間窩，一比一的比例。”
宋子墨將紙展開，楊平接過來，的確畫得很好。
如果隨便做一下大概的成形，很多醫生會，但是要依據右側劃出左側的具體精確的圖，這種空間想象能力，絕對是罕見，非常罕見。
這種空間想象能力，不是每個人都有，這需要天賦，說十萬里挑一也不為過。
宋子墨下圍棋盲棋，整整一上午，不會漏一顆棋子，也不會錯一顆棋子，這是何等的能力？常人難以企及的記憶力和空間想象力。
普通人的思維是語言，而天才的思維是由大量圖片組成的，宋子墨是貨真價實的天才，驗證完畢！
“拿一支筆來！”楊平即興指導宋子墨。
宋子墨問周燦要了一只藍黑的中性筆，楊平將大腦中提前構建的三維立體圖調出來，這一次比上一次又輕松很多，圖形在大腦里的有效保存時間更久，但還是有些稍微模糊的地方，楊平依據眼前的CT圖片立刻補上模糊之處，沒有那么費力，雖然還是困難，但是至少不會滲汗。
楊平在他的圖紙下面勾勒出一幅新的圖紙：“CT做三維重建時，因為偽影的干擾，會出現一些圖形的變形，我們要修正。你看，這里不應該突出，應該是光滑的；這里，應該再深一點；還有這個弧度要稍微修正一下。”
宋子墨只能苦笑，自己只能依據CT三維重建圖像來做鏡像構圖，沒辦法利用原始的截面圖在圖紙上重建。
但是楊平可以，華僑樓的寧先生，當時還沒有做三維重建，只是CT平掃，楊平只憑借平掃圖片，在圖紙上進行了手繪三維重建，這需要多么恐怖的腦力，這不是人力可以達到的。
但是楊平恰恰做到了，宋子墨親眼看見他做到了。
如果宋子墨知道面前的楊平，其實根本不需要圖紙，他可以在大腦里進行構圖，他估計會抓楊平去照頭部的CT和核磁，看看里面有沒有裝類似芯片的東西。
“你們在討論髁間窩的成形？”韓主任將手機放在旁邊的置物架上，走過來。
韓主任雖然完全放手，但是對科里病人的病情還是了如指掌，這是一種負責。
他湊過來看圖紙，這兩個小子，居然利用健側的髁間窩，畫出了正確的患側髁間窩圖形，其中一張更是把重建圖像的偽影都做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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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佳慧一晚上沒有睡好，一直在發熱，模模糊糊中，她伸手去摸床頭的手機，勉強睜開眼睛：“八點四十了！八點四十了！”
手術八點半開始，自己應該提前到手術室，現在自己應該在手術室，站在器械車的旁邊。
她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頂潑下，頓時清醒，全身肌肉酸痛，小腹更是絞痛厲害。
哥哥昨晚有事，一直沒有回來，不然肯定會叫醒她。
佳慧幾乎要哭出來，立刻起床，拖著沉重的身體，趕去洗漱，不，先打個電話。
手術已經開臺了，打誰的電話，打宋子墨的吧，這些事情好像楊醫生都是交給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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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物臺上，宋子墨的手機震動。
周燦拿起電話：“宋子墨，黃佳慧的電話？”
“你接！”宋子墨正忙著呢。
周燦接通電話，聽清楚后向宋子墨轉述：“黃佳慧說對不起，她昨晚感冒發高燒，現在還發著高燒，遲到了，她馬上過來。”
“讓她不要過來了！”楊平探查完膝關節，確認前交叉韌帶斷裂，開始準備取肌腱，同側的半腱肌和股薄肌。
“小姑娘，太拼了，發高燒還要趕過來，以后手術其實也不需要她來的。”楊平邊做邊說。
周燦領了楊平的意思，對著電話說：“楊醫生說，你以后不用過來了。”
這傳話的水平，漢語絕對不及格，“以后不要來了”，和“不要來了”，是一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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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以后不用過來了，直接一點，滾蛋！你不要做這一塊的業務了！
沒有任何提前的招呼，缺席手術，這是嚴重的失誤，自己有同事就是這樣，惹怒一個大教授，教授就是這么說的--你以后不用來了，公司為了安撫教授，直接開掉了那位同事。
佳慧連洗臉刷牙的心都沒有了，眼淚刷刷地流出來，這下麻煩了，捅出了大簍子，他立刻撥打哥哥的電話，尋求幫助，但是一陣忙音。
沒有辦法，她硬著頭皮，趕快洗漱，換好衣服。
不顧周身和小腹的疼痛，提著環保袋沖了出去，外面一陣風，她打了個哆嗦，不由自主的雙手交叉，環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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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熟練得有點夸張，在膝下內側做僅僅一厘米的橫切口，宋子墨根本沒有看清楚，只看到血管鉗、尖刀、肌腱剝離器，先后在小切口里操作一下。
兩根肌腱，一根一根地被楊平取出來，取出的長度都達到了極限，半腱肌和股薄肌肌腱均超過了三十厘米。
“處理編織肌腱！”楊平將兩根肌腱交給宋子墨，宋子墨坐到無菌器械臺去處理肌腱。
同時，小五扶腿，楊平繼續處理膝關節。
鏡頭重新置入，對半月板進行必需的修整，開始髁間窩成形。
磨鉆高速旋轉，猶如一把雕刻刀，患者嚴重變形的髁間窩猶如一塊毛坯，慢慢地，一個完美的正常髁間窩被磨鉆雕刻出來。
再用等離子刀對成形的髁間窩內壁進行射頻消融，以達到止血和去活化，防止髁間窩以后繼續增生骨贅，引起再次狹窄。
“脛骨定位器！”
楊平還沒說出口，器械已經到手里了，他和蘇宜璇心有靈犀地對視片刻，繼續手術。
將已經調節好的脛骨定位器置入，電鉆帶著導針穿過脛骨平臺，鉆出一個隧道；松開電鉆，交給蘇宜璇，第二根導針裝上，鉆出第二個隧道。
“肌腱處理好沒，報尺寸！”楊平在等。
“楊教授！8股雙束重建呢！能不能不要這么快？”宋子墨嘴上這么說，手上確毫不示弱，作為楊平的助手，舍我其誰！
“長度8厘米，直徑脛骨端7毫米，股骨端8毫米，兩束一樣！”宋子墨跟得上節奏。
“7毫米脛骨隧道鉆頭！”
沙沙的聲音，電鉆精準地開出兩道脛骨隧道。
“8毫米股骨隧道鉆頭！”
楊平退出電鉆，蘇宜璇接過去，立刻換上8毫米的股骨的鉆頭。
一刻也沒有打算停留，開出兩道股骨隧道，粗隧道預制長度25毫米。
“測量股骨隧道的長度！”
尺子遞過來，倒順都提前放好的。
“兩根肌腱，前外側束股骨端粗隧道25毫米，細隧道25毫米；后內側束，股骨端粗隧道25毫米，細隧道20毫米，準備肌腱，快點！”
宋子墨的將手速開到頂格，憋住一口氣，在楊平話剛落音幾秒鐘，已經調節紐扣鋼板的懸掛長度。
這個手術最關鍵步驟就是髁間窩的成形和精準的雙束肌腱隧道，隧道的位置一旦開錯，或者位置不準確，手術就失敗，有些還會引起活動障礙。
但是楊平卻幾分鐘就開好了，接下來的步驟更加快了，將肌腱拉入股骨隧道，待紐扣鋼板拉出股骨皮質，再往回拉，翻轉鋼板。然后再將肌腱引入脛骨隧道，用可吸收的擠壓螺釘固定脛骨端，兩根肌腱都是這樣。
這樣，兩根肌腱兩端就種植在骨組織里面，以后讓它們成活，發揮原來韌帶的作用。
整個手術，等同于做了一個新的韌帶來替代已經斷裂的韌帶，模擬原來韌帶的工作。
“完了？”
不看還算了，每看一次，都晃一次眼睛。
韓主任剛剛研究了一會CT片，轉身坐下來，準備好好看看楊平的手術，結果手術做完了。
黃佳慧這時跑進來，看到大家正在包扎，準備掀開無菌單了。
完了，全完了！
佳慧心里冰涼冰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