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玄色錄之古色事記 > 647章 不在一個維度
  梁教授仔細詢問病史,親自給病人查體,覺得沒什么問題才放心。

  這是他多年的習慣,科里的疑難病例,他必須親自過手。

  他的手術,術前必須親自問病史和查體。

  就憑一張影像圖片,連病人的面都沒見就上臺開刀,這種事他是做不出來的。

  查完體,梁教授將叩診錘收入白大褂的口袋中,說:“景先生,你這手術工程有點大,我們要好好準備,不要著急。”

  景云松盤腿坐在病床上:“不著急,你們慢慢研究,我把整個大中國的一流醫院都打一遍卡,想來想去,還是來這里比較可靠。”

  梁教授拍拍他的肩膀:“安心休息,排好手術我們就通知你,一般在周一,我們一定會盡全力。”

  “辛苦辛苦,我等你們消息。”景云松全程輕松,不懼幾十個醫生大查房的大場面。

  因為醫生人數太多,有些醫生根本擠不進病房,聚集在病房門口,豎起耳朵聽里面的對話。

  看完病人,幾十個醫生又呼啦啦地從病房到醫生辦公室,非常有氣勢。

  其實作為教授級的醫生,最高光的時刻就是兩個,一是帶著整個科室進行大查房,二是開學術會時在臺上演講,這也是年輕醫生追求的人生目標。

  回到醫生辦公室,梁教授坐下來,細細思考這個手術還有沒有漏洞。

  術前的準備已經十分充分,3D打印的脊柱假體也設計得沒什么缺陷,估計今天就能打印出來送去滅菌處理,血管外科的支援也已經確定,如果術中發現主動脈和下腔靜脈確實受腫瘤侵犯,血管壁被破壞,缺乏正常完整的血管壁,提前置入人工血管,避免術中或術后大血管撕裂。

  胡國林教授做事四平八穩,盡量滴水不漏,作為協和骨科新一代主任,他給人謙和低調的感覺,仿佛沒有什么耀眼的成績,但是也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止血你們打算怎么處理?三個椎骨的全椎骨切除,出血會比較多。”

  梁教授突然問道。

  這么基礎的工作,胡國林教授肯定準備充分,他沉著地說:

  “對于術中的出血,我們有充分的預估,除了常規備血之外,我們還從三方面著手完善準備,有腫瘤血管造影圖像做參考,我們會逐一結扎腫瘤的供血血管;術前也已經請介入科提前做過腫瘤主要供血血管的栓塞;術中必要時主動脈或下腔靜脈進行臨時限時阻斷。”

  梁教授追問:“請介入科栓塞,有沒有考慮到腫瘤的供血血管與脊髓供血血管存在共用的可能,一旦栓塞,引起脊髓缺血損傷,導致截癱和大小便失禁?”

  胡教授也是有考慮的:“術前的腫瘤血管造影時,已經對供血血管進行仔細甄別。”

  聽完胡教授的話,梁教授滿意地點頭,這臺手術胡教授確實做到了滴水不漏。

  楊平也感受到協和的嚴謹,對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能馬虎對待。

  梁教授總覺得還有哪里做得不夠,將手術過程在心里梳理一遍,發現還有一個步驟不夠完美:用線鋸進行椎弓根切斷時,因為腫瘤已經包埋椎弓根,線鋸置入時難免損傷腫瘤,導致瘤細胞外泄,造成播散的風險。

  胡教授到此采取了必要防范措施,利用特制導向器械進行貼骨穿刺,引導線鋸貼骨置入到椎弓根下面,這樣對腫瘤瘤體損傷降到最低,這已經算是最佳方案。

  因為就算有導向器進行貼骨穿刺,也存在腫瘤播散風險。

  穿刺操作最完美的境界,穿刺時從腫瘤假膜與椎弓根骨質之間穿過,引導線鋸從腫瘤假膜與椎弓根骨質之間置入,但是腫瘤緊貼椎弓根,線鋸在往復拉動時,勢必損傷緊貼的腫瘤假膜,造成瘤體細胞外泄,污染術區,違背腫瘤手術的無瘤技術原則。

  梁教授也暫時想不到更好的替代方案,當然,如果能夠將腫瘤從椎弓根上帶著骨膜一起剝離下來,然后再植入線鋸,那樣更完美。

  但是這種操作只是理論上存在,手術實踐中不可能做到,而且容易分離時破損,這樣播散的風險更大。

  梁教授覺得胡教授的處理已經是極限,于是問旁邊的楊平:“這個病例你怎么看?尤其預防腫瘤播散,有什么好方法。”

  這個病例協和的處理非常周到細致,本來全國就沒有幾家醫院能夠完成這種復雜手術,一次性切除三個完整的椎體和復雜的脊索瘤,這可是脊柱腫瘤手術中皇冠明珠級別的。

  要是哪家醫院完成這樣手術,可以大書特書,醫院官網上宣傳個幾年都沒問題,而且每次學術會,將這種案例去跟同行分享,一定會收獲無數的尊敬。

  要說還有沒到位的,就是切斷椎弓根這一步,經過有特殊導向器進行貼骨引導,還是會穿破腫瘤,導致播散風險。

  楊平坦率地說:“手術計劃非常周密,幾乎沒有漏洞,就是置入線鋸這一步,我覺得最好先將椎弓根和椎間孔這里的腫瘤完整剝離,剝離時帶著腫瘤的假膜和骨膜一起剝離,甚至可以帶著一點骨皮質一起剝離,全程不能破膜。”

  “將腫瘤分離后,操作空間就寬裕很多,然后再置入線鋸,這樣可以大膽的鋸斷椎弓根,線鋸不會緊貼腫瘤,導致摩擦或切割損傷,無需擔心腫瘤播散風險。”

  將椎弓根和椎間孔部位的腫瘤提前分離,還帶骨膜,梁教授也想過,但是操作難度太大,沒有可行性。

  梁教授對宋云說:“將腰椎及腫瘤三維重建的圖像再放大一點。”

  梁教授沒有馬上贊同或反駁楊平的話,而是重新研究影像圖片。

  經過重新研究影像圖片后,梁教授的眉頭更加緊皺。

  這個方法是最好的,可以最大限度避免腫瘤播散,可是手術難度最高,無法實現,而且椎弓根上下圍成的椎間孔是神經根出入的通道,稍有不慎會損傷神經。

  在這么狹窄復雜的空間進行腫瘤的分離,假膜不能破,還要帶著骨膜,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按楊平的說法,最好帶一層皮質,那么就要使用精細的骨刀,操作就更加不可能實現。

  思考許久,梁教授才搖搖頭:“理論上這是最好的方法,但是現實中沒辦法做到。”

  “而且,我覺得,整個手術以腫瘤為中心,進行假膜外操作,凡是遇到骨質的地方,除了椎弓根這個部位要切斷,其它部位不用理睬,腫瘤帶著椎骨一起切除,將椎骨當成腫瘤的一部分切除時,整個腫瘤假膜帶著一層幾毫米厚度的周圍正常組織,這樣腫瘤切除最完整,不用擔心瘤細胞外泄。”楊平指著屏幕上的三維圖像。

  腫瘤的細胞就像種子,一旦散落,它們以后就會“生根發芽”,成為復發的源頭。

  所以腫瘤手術有一個叫做“無瘤技術”的操作原則,這個技術就是強調整個手術過程要將腫瘤與正常組織隔絕,不能讓腫瘤污染周圍正常組織。

  梁教授轉頭看了楊平一眼,以為楊平沒聽到自己的話呢。

  于是再重復一句:“你說得很好,但是不現實。”

  現在這個腫瘤極為復雜,就椎弓根這一點按照你的辦法去操作都是無法實現,還整個腫瘤按照這樣的思路去切除,更加不可能。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怎么可能做到這樣精確的操作,要是在平坦寬闊的術區還好,這里可是解剖非常復雜,尤其骨性空間極為狹窄,全是旮旯死角。”

  梁教授有時候說話挺風趣的。

  “難度很大,但是可以做到,就是熟能生巧的問題。”楊平很是自信地說。

  旁邊幾十個醫生只要聽清楚梁教授和楊平談話的,無不心里一震。

  這樣操作,不是大家想不到,而是不敢想,因為根本做不到。

  有幾個博士老是在糾結全國最年輕的金刀獎究竟什么水平。

  比賽看的都是視頻,現在他們很想近距離看看楊平的手術操作。

  這就像看泰森比賽,看電視與站在拳臺旁邊看,觀感體驗完全不是一回事。

  楊平這次與協和合作,肯定會做很多手術,但是手術大多是脊柱側彎的外固定架手術,這種手術因為含有很多創新,技術含量極高,為了方便普及,反而降低了手術操作難度,肯定沒有這臺種三個全椎切除刺激。

  這幾個博士聽到楊平提出了不同意見,都往前面靠。

  全國最年輕金刀獎的水平,難道可以做到這樣的神仙操作?

  梁教授重復一遍自己的話,楊平不僅沒有更正自己的話,而且回答更加肯定,這說明楊平不是自說自話。

  “你---在脊柱腫瘤中---使用過這種方法?效果怎么樣?”梁教授對楊平的話,現在不敢隨便質疑,于是試探性地問。

  畢竟這個小伙子,不能當做正常人對待。

  所以跟他交流時,思維得調整一下,要有點天馬行空的意思,換句話說就是要開腦洞,腦洞開小了還不行,還要大一點,否則容易把天聊死。

  也確實,人家都在聊做得到的事情,你一開口就是這種超級難度沒法實現的東西。

  “經常使用,脊柱腫瘤的手術,我基本上是這種方法。”

  這可是實話,楊平做脊柱腫瘤,不管是什么旮旯死角,統統沿著假膜,帶著周圍一層幾毫米的正常組織分離出來,絕對不破一個小口,這樣手術效果最好,術后復發概率最低。

  當時馮天成院士的上頸椎顱底腫瘤,那么高風險的地方,也是這樣完整地切除腫瘤。

  腰椎這個部位難度和風險也很大,但是相對上頸椎顱底還是要好一點吧,那里可是上頸髓和延髓。

  經常使用?

  梁教授一時語噎,全場醫生一時喉嚨被堵住。

  小伙子,不好意思,你把天徹底地聊死了。

  頓時楊平的話有一種“何不食肉糜”的感覺。

  梁教授一時接不上話,停頓許久,擠出幾個字:“經常---使用?椎間孔和椎弓根到處是死角,神經根也被包埋的,怎么操作?”

  “用激光刀來切,不過要對這個部位的解剖極為熟練,而且對腫瘤、腫瘤的假膜、正常組織的分辨要非常熟練,還需要很強的空間定位能力,要記住屏幕上這些圖片。”楊平就喜歡這種直來自去的交流,只談學術,無需照顧對方的情緒。

  “如果解剖空間大一點,我們可以使用導航設備來做,但是這種狹小復雜空間,導航設備也用不上,看得到,也操作不了。”胡國林教授很是無奈。

  “不需要導航!”

  楊平斬釘截鐵地說。

  這次輪到胡國林教授噎住。

  “你這樣做的案例多嗎?”

  剛剛很有批判者氣質的博士問道。

  “我每臺脊柱腫瘤都是這樣操作的。”楊平回答他。

  這個批判者也被噎住,沒話說。

  誰開口誰就被噎住說不出話。

  氣氛有點尷尬!

  確實有點尬尷!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梁教授摸摸下巴,眉頭緊鎖,擺手示意大家暫時不要提問,讓他好好想想,問題究竟在哪,為何溝通進行到這里,如此艱難,難以繼續。

  “金刀獎大賽時,不知道大家還記得不,我那臺上頸椎和顱底腫瘤手術,就是采用這種方法。”楊平只好舉個大家熟悉的例子。

  哦!

  梁教授想起這臺手術,終于找到問題的癥結所在。

  明顯這小伙子跟大家不在一個維度,降維打擊,梁教授還是明白這個概念。

  梁教授仰頭,微微閉目,然后吐出一口氣說:“要不,你將這種方法教給大家,方便的話,最好這臺手術你來做,演示給大家看。”

  追著楊平問那么多沒用,一方經常做,當做常規操作,一方從沒做到,認為不可能實現。

  交流已經沒有意義,不如楊平來演示一下他的神操作。

  梁教授肯定是相信楊平的,馮天成院士的手術就是鮮活的例子。

  “可以呀!”

  楊平爽快地回答,既然梁教授這么信任自己,自己還饒彎子就沒意思。 由于各種問題地址更改為請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