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怔。
胡逵叼著香煙，臉龐上的笑容逐漸變得略顯僵硬。
“答案，有那么重要么？”
縱身從醫療艙內一躍而出，隨即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
胡逵不由地嘆道：“你應該知道，如今的大夏帝國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太平，那些家伙都在蠢蠢欲動，靠你一個人，是不可能壓得住各大諸侯的，我們需要更多更強的手段，唯有這樣，龍都才能利于不敗之地！”
事實如此。
自從十二座要塞都市，同時遭到了突如其來的襲擊之后。
在大夏皇權完全已經失去掌控力的情況下，各地諸侯城主都因為各種資源上的短缺，都開始有了些不安分的舉動。
正所謂，僧多粥少。
殘酷的叢林法則，更容易在這個敏感的風口時期暗自滋生。
你若是不獵殺他人，自己就會淪為他人的獵物。
大部分的捕食者，其實并非主動愿意去獵殺生靈，相反卻是被迫為之，一切都只不過是為了生存下去。
“道理，其實你都懂......”
看了眼沉默不語的薛云。
胡逵萬般無奈地搖了搖頭，干脆癱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忍不住質問道：“可是，為什么還是那么天真呢？！”
天真......
聽到這個詞匯，薛云先是一愣，隨即釋然地露出了笑意。
“天真么，或許是吧。”
深吸了一口氣。
薛云的語氣平靜，甚至聽不出絲毫憤怒的情緒。
“如果堅守自己的底線，不向殘酷的現實輕易低頭，被你認為是天真幼稚的表現，那我寧可一直天真下去。”
猛地反應過來。
胡逵連忙苦笑不已，辯解道：“老薛，我不是這個意思......”
“還記得，當初的北宮老師么？”
突然打斷了胡逵。
薛云仰頭長嘆，沉聲道：“當年，他明知體內被種下了『歸墟之水』，如果強行和人動手的話，就一定會爆體而亡。”
“說起來，那個時候的我，壓根就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沉吟了半晌。
薛云搖頭不禁嘆道：“明明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這天下哪里去不得，又何必為了一座冰冷的城市犧牲自己的性命？”
“是啊......”
嘴角揚起一絲自嘲的笑意。
薛云哭笑不得道：“當年的我，好不容易從貧民窟走了出來，從一個普通人成為了擁有力量且備受矚目的神武體。”
“金錢，地位，榮耀，還有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炙熱且崇拜的目光......”
頓了頓。
薛云直言不諱道：“那個時候的我，心中只有自己，這天下，在我眼里不過是一個大型的游樂場罷了，而那些底層的蕓蕓眾生，也只是一群無所謂的螻蟻而已。”
“可是我卻忘了......”
轉身迎向了胡逵的視線。
薛云苦笑道：“曾經的我，也只不過是一個在貧民窟中摸爬滾打的泥腿子，那個時候的我痛恨強權，唾棄不公，可當我有了力量之后，自己反而卻成為了那個最是高高在上的人，甚至還一直不自知。”
猛地一愣。
胡逵的嘴唇輕顫，一度想要開口卻無奈得欲言又止。
正如薛云所言。
大部分人總是把自己想象成為世界的主宰和上位者，所以在看待問題時，才會理所當然地將他人的生死和利益視作茍且糟粕。
但世人卻不知。
若是災難真正降臨，他們自己才是那些被拋棄和踐踏的倒霉鬼。
“是北宮老師，用他的死，教會了我一個道理。”
眼眸中的星光璀璨。
薛云斬釘截鐵道：“擁有力量，若是不能為天下百姓守土，又怎配以戰神自居！”
“就算再這么艱難，有的事兒也絕不能去觸碰，否則就是違背了自己的初心，沒了初心，就算得了天下，又有什么意義？！”
“我可以死，但絕不會屈服......”
不忘初心，砥礪前行。
這八個字說起來容易，可真要去做卻是難如登天。
人，畢竟是善變的生物——
大部分人都會因為環境的改變，而主動去改變心態甚至是行為模式，為的不過是活得更好更久一些而已。
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
身居高位，所需考慮的東西自然比底層的百姓要更全面。
“老薛，我是城主......”
端坐在椅子上。
胡逵低頭良久，手指間的香煙早已快要燃到了盡頭。
“為了大局著想，我必須在必要的時候，犧牲掉一小部分人的利益，來保證龍都不會受到更大的威脅。”
指間的灰燼散落向地面。
胡逵低下頭來，咬牙道：“這是我應盡的職責，所以請你理解。”
話說到這兒，許多事兒已經沒有了回旋的余地。
薛云閉上雙眼，沉默之余，更是不由自主地長吁出了一口氣。
站在薛云的角度，堅守自己的底線，不畏任何強權與艱險，發誓要為這天下人的公平與自由而戰。
這，沒有錯。
同樣的，身為一城之主的胡逵，肩負著龍都的興衰大任，就算再怎么于心不忍，也必定要做出適當的取舍。
這，也沒有錯。
是非黑白，在這一刻早就失去了意義，不過是各人所處的立場不同罷了。
“沒事兒，這么多年的兄弟，你的難處，我能理解。”
如釋重負地拍了拍胡逵的肩膀。
薛云輕聲道：“所以，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想法。”
順勢反手一翻。
下一刻——
一枚金色的令牌突然出現在了薛云的掌心之中。
卻見其通體晶瑩剔透，不知是用何種材質打造而成。
只見表面上篆刻出的龍形標志，依舊是歷歷在目。
“老薛，你這是......”胡逵愕然道。
手中的令牌，赫然是屬于龍都戰備部部長的專屬信物。
代表的乃是龍都戰備部最高級別的權威！
從多年前上任，成為龍都戰備部的部長開始起，這枚令牌就一直在薛云的手中，從未有過任何的閃失。
“這個，還給你。”
表情淡定無比，順勢將令牌放在了桌面上。
薛云慢慢地起身，坦然道：“從今天起，我正式辭去龍都戰備部部長的職位，忙碌了這么多年，也是時候陪陪我閨女了。”
徑直走向門前。
不由得仰頭長嘆，薛云鄭重其事道：“老胡，多保重了！”
話罷。
薛云頭也不回，轉身走出了醫務室。
直勾勾地看著漸行漸遠的背影，胡逵過了好半晌才反應了過來。
再次看向桌面上小巧的令牌。
胡逵攥緊雙拳，低頭哽咽了半晌，最終還是伸手將令牌默默地收了起來，萬般無奈之下，等于是默認了薛云的離開。
“來人！”
冷不防的大喝一聲。
下一刻——
立馬有專屬的護衛沖入了醫療室，看見胡逵端坐在坐椅上，連忙恭敬地跪倒了一大片。
“告訴王博士......”
眉頭緊皺。
胡逵暗下決心，沉聲道：“他的要求，我都同意了，唯獨第三項，絕不能用龍都本地的市民來做試驗，至于其他地方的人嘛，那我就管不著了，而且，也從來不知道這其中的細節！”
“總而言之，過程并不重要......”
頓了頓。
胡逵抬頭看向眾人，呵斥道：“我要的，永遠只是有效的結果！”
“是！”
連忙齊齊恭敬地應了一聲，立刻有人將城主的意思傳達了出去。
至此，命運的齒輪，終究是開始了不受控制地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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