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5-23
柳條巷并不大,見她態度極好,很快就越來越多的人從破爛的藏身之地爬出來,聚集在瑞秋的“家”前。
瑞秋的“母親”卡婭阿姨在服用了她的第一劑藥過后,已經從只剩一口氣到現在勉強能睜開眼睛,
她裹在爛布縫成的被子里,在初冬中微微發抖,睜開的渾濁雙眼像快要斷翼的蝴蝶,脆弱的不堪一擊。
圍著的人也不都是信任金妮的,大家想親眼看看她究竟能不能救下卡婭阿姨的病,如果可以再求她治病。
金妮環視一圈,從圍裙下掏出一瓶漆黑的藥劑問瑞秋,“有水嗎?”
“啊?”瑞秋愣了一下,他們柳條巷只有臭水溝,金妮說的水,總不能是那些泡著動物尸體的臟污吧?
那就是說干凈的、能喝的水了!
“您渴了嗎?我馬上去為您打水!”說完就站起身去撿門口的小木桶,
最近的水源地是隔了4條街區的河道,雖說也干凈不到哪兒去,但那就是柳條巷最常喝的水了。
金妮搖頭,“不是我喝,是你們……”
具體的她說了他們也不明白,倒是邁爾斯自告奮勇,“我也去我也去!”
說著人群里稀稀拉拉有人附和著要去接水,很快就成群結隊出了柳條巷,偶爾后面還有一個人從“家”里拿出了任何能裝水的容器,跌跌撞撞的跟上他們。
金妮耐下心在屋子里等,偶爾還聽到圍上來的看熱鬧人群在討論奇奇怪怪的問題,
“你能治這個奇怪的病,為什么不去向貴族換錢呢?”
“說啥呢,她就是貴族吧!她給我家孩子的甜點就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有這個能力怎么會來給我們窮人看病──我看她不對勁。”
“我們有什么讓她圖的,反正死了都城里也不會有人在意,管她圖什么,我就這一條命在了。”
“還是先看看有沒有用再說……卡婭這不是還沒康復嗎。”
“對對對……先看看。”
……
他們沒有小男孩邁爾斯和瑞秋那樣簡單的心,長期處在社會最底層的人要么簡單單純至極,要么被殘酷的生活敲打的再沒有任何信任。
長期生活在等級森嚴,貧富懸殊的都城里,他們見到的貴族都是傲慢的、虛偽的、殘忍的,
沒有哪個成年人會相信沒來由的善意,特別這個人還是從貴族生活的區域而來。
但是還是有人相信她的。
卡婭艱難的伸出干枯的手握住她的,蒼白的臉頰上溝壑縱橫間露出一點笑意,金妮忘記蒙著臉,也微微笑了一下,
聽到人群里也有最開始已經服用第一劑藥,身體好轉的家人在為她說話。
她安慰自己,就像夫人說過的,大部分的人類還是矇昧、無知的狀態,辨不清真假也無法看清世界,
她是女巫,未來會擁有強大的能力,也會擁有漫長的生命。
怎么能指望人類能理解她呢?
她想要救人,只是因為她喜歡而已,并不需要感激。
這邊金妮坐在瑞秋簡陋的“家”里,
那邊小男孩和瑞秋,還有柳條巷身體還健康的一部分人,正在朝著流經都城的河道走去。
在現在敏感的時間里,成群結隊出現的貧民很難不讓人注意,
先是正在撿尸體的都城警護,然后是穿著長袍去貴族家做完禱告的教廷成員。
“這群貧民看起來狀態還挺好,都沒有生病。”算是小牧師的男人家里是沒落貴族,雖然家里如今不怎么樣,不代表他就愿意放下自己的身份。
貴族就是貴族。
他家人也有因病死去的,同樣他去禱告的地方,今天也剛剛有人咽下最后一口氣。
憑什么高貴的他們會受疾病折磨,而這群骯臟的貧民,連鞋子都買不起的貧民,還活的不錯?
神明真是太仁慈了!
“骯臟地里的骯臟種而已,和老鼠臭蟲一樣。”他身后的人附和的說出他心底的想法,
他明明嘴角上揚卻還是呵斥道,“閉嘴。主教說了,以后要向這些低賤的貧民傳遞神的偉大教義,讓他們也有上天堂的機會。怎么能看不起他們?”
他半是諷刺的朝著離他最近的小孩子走過去,“忘了教義第二十章第78條是什么嗎?”
“凡有生命者,皆是我。保持謙和、禮貌、熱情。”
他熟練的撐起笑臉,微低了身體詢問正在排隊等待取水的小男孩,“可憐的孩子,是什么原因讓你們聚集在一起,向河流母親索取汁水?”
小男孩愣了愣沒懂他裝模作樣的話,于是挪動腳步離他遠了一點。
他知道教廷的人看不上他們貧民,主動找他肯定沒好事。
被冷落的牧師眼里閃過一絲厭煩,所以他為什么討厭這群骯臟種,他們沒有一丁點教養,像老鼠一樣只會吃和破壞!
主教真的是糊涂了,為什么要把神的愛分給這群貧民?
“如果能讓他們都去我們教堂做禱告,那將會是很大一筆收入。來的人多了主教說不定會獎勵你,和他一起面見國王呢。”他身后的跟班小聲說道。
男人半信半疑,“這群貧民手里能有什么金幣?我還不如多去貴族家里禱告。”
但是他所屬的教堂人少是真的,再沒點兒人氣,怕是難以運轉還要被別的牧師嘲笑。
“您可別小看貧民,他們手里有的不多,但是人多啊……積少成多不就有了。”
這句話徹底說服了牧師,他強忍著不屑再次走近了小男孩,結果他一個轉身去河邊的梯子上趴下舀水,直接把牧師無視了。
他只好在旁邊等著,倒是有一個成年的男人多看了他好幾眼,想接近又不敢的樣子。
這才應該是目標,牧師揚起嘴角表情里是無法掩飾住的傲慢,“迷路的旅人,你可愿意接受神的洗禮,成為我忠實的信眾?”
見對方眼神猶豫,他還拿出了殺手锏,“神愛著我們,每十天,就會賜下豐富的食物,讓我們免于饑餓。”
見男人迫不及待的就要在他面前跪下去,牧師假惺惺的要扶人,卻根本沒接觸到對方,
“所以現在告訴我,你們都來河邊取水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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