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線倒不是因為老閆一個人而斷。
這也相當于一個量變引起質變的過程，之前寧墨林林總總改變了那么多個小世界，無論結果是好是壞，都會承擔因為改變而帶來的因果。
因果并非就意味著壞處，但當承載的因果過多的時候，恰逢青銅鏡的威力在逐漸減弱，自然金線就不堪重負了。
但這個時候斷，就意味著和老閆的因果恰恰就成了那最后一根稻草。
857想想之前大佬得到的功德，果然天下沒有白占的便宜。不光要付出努力，還要承擔因果，這活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正愣著神，就看見寧墨撥弄著古樸的鏡子，聲音清冷地問它：
你想知道老閆本來的命運嗎？
857看見鏡子上經線和緯線開始交叉縱橫，二者交叉之后開始慢慢地交錯移動，與此同時鏡面上發出細微的金光，開始慢慢出現了畫面...
857和寧墨靜靜看著老閆堅持上班，堅持工作，但因為狀態越來越差，工作中也出現了不小的紕漏。
后來沒辦法，老閆只能去找自己曾經的線人買毒品，稍微緩解身上的不適。
還沒等到境外團伙的案子了結，老閆吸毒的事情就被爆了出來，頓時，老閆從警界的天之驕子，成為了所有警察的恥辱。
因為涉嫌買毒吸毒，還曾經給自己的線人提供了的毒品，老閆甚至被送上了法庭。
那時候原主已經犧牲，隊長經歷過破冰行動之后，雖然面對老閆的墮落很是心痛，但也已經不相信老閆的說辭了。
沒有人相信老閆是因為臥底才染上了毒品，因為他們只有一種想法：
如果是你不小心染上的，那你為什么不去戒毒？
領導還算顧全老閆的名聲，在他因提供毒品被判一年徒刑期間，找了個好聽的借口，將老閆調到了后勤部門，又提早辦理了病休。
857和寧墨都是從老閆的視角去看的，因此暗處的那些明爭暗斗暗流洶涌看不到，她們看到的是那個胡子拉碴一臉茫然的老閆。
后來的時間里，老閆漸漸遠離了工作崗位，成為了一個普通甚至有些墮落的人。
家里的電視機和電風扇已經被賣掉了，換來了毒品。
單位分配的公租房也收回了，老閆和妻兒只能回到老家的破房子，兒子也轉了學。
寧墨看著老閆一次又一次出入戒毒所，人也一年比一年衰老，曾經的銳氣和傲骨通通不復存在，只剩一具麻木凄涼的皮囊。
記者用碩大的黑體字報道了老閆的墮落史，周圍的鄰居，曾經打擊過的毒販，還有面帶不屑的同行，都向老閆的家人擲以最惡毒的言辭。
那個溫柔賢惠的嫂子后來得了精神分裂，老閆賣了家中最后的縫紉機湊了費用，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
那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沒有上完學，也沒有成為一個像他爸爸一樣的警察，而是某一天離家出走之后，就再也沒回來。
老閆身體好的時候就做些力氣活掙點錢，逢年過節的時候就去戒毒所，倒不是那么反反復復地戒毒。
只是在他落魄的下半生里，戒毒所的這些人已經算得上他難得的熟人了。
而且，戒毒所有電視機，可以觀看公安部的春節聯歡晚會。
老閆家里唯一的衣柜里，掛的就是老閆那十幾身警服，干干凈凈，還套著防塵袋。
哪怕是最窮的時候，老閆也沒有想過賣它們。
和寧墨看完老閆的一生之后，857都忍不住有些唏噓，看見大佬面沉如水，只是握著鏡柄的手骨節分明，看著沒什么情緒但又有些生人勿近的氣息。
【大佬，那...你是不是還是會改變老閆的命運？】
寧墨沒有說話，但行動已經證明了一切。她從青銅鏡里又掏出了幾樣藥材，為老閆進一步調配減輕毒品依賴還能休養身體的藥。
將藥都調配完之后，寧墨才出來一口氣，將東西都整理好，和857解釋道：
這一世，此事源頭上可以說因我而起，如果不是為了替我，也許老閆就不會執行臥底任務。
因果既然已經沾染，那就無所謂大小，盡力化解就是。
第二天一早，寧墨上班的時候首先瞄了一眼老閆的工位，那兒沒有人，看著也不像是來過又離開的樣子。
正要松一口氣，以為老閆這是聽勸了，就接到了隊長的電話，讓她過去一趟。
辦公室里有淡淡的煙味，看出來隊長已經很克制了，但面色還是鐵青，看向寧墨的眼神錯綜復雜。
早上紀委來人了。說收到了有關舉報。
這么說的話，那老閆就不是主動請假，而是被動停職接受調查！
寧墨知道老閆現在的情況，如果對方的指控是關于毒品方面的話，那這輩子的老閆還是無法逃脫泥潭！
壓抑著心中淡淡的怒氣，寧墨以盡量平和的語氣問了口氣：
什么由頭。
隊長沒有立即回答寧墨的問題，而是給寧墨倒了杯茶，往人面前推了推。
隊長做這一切的時候，寧墨注意到茶的托盤上還有水漬，雖然所有的茶杯都是扣過去的，但是水痕情況不一樣。
看樣子，是老閆已經來過了。
見寧墨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應該能順順氣，隊長才再次開口，聲音里還有點怒氣和隱忍的...愧疚？
小寧，舉報是關于你和你師傅兩個人的。
舉報你師傅吸毒，舉報你工作紀律有問題，而且包庇吸毒，知情不報。
857，昨晚我們談話的時候，附近有人或者監聽設備嗎？
【大佬，我小心地查過一遍了，沒有，連攝像頭都沒有一個！】
看樣子，對方只是趕在這個時候舉報，但并不是昨天晚上才知道。只是覺得這時候是個最佳的當口罷了。
那一瞬間，寧墨將原主和老閆所有的關系網都梳理了一遍，讓857也將這些人都篩過一遍。
能夠了解他們二人最近的動態，甚至連這么隱秘的事情都知道，也許只有對他們最了解報復心最強的毒販頭子才能做到。
但這些年來，那些毒販還在里面好好地接受改造呢，手下的小弟都被抓得差不多了。
857篩查過一遍之后，就告訴寧墨明確的結果
不是他們。
那能夠出動紀委這樣的武器，精準地打亂寧墨和老閆的節奏，甚至對體制內的事情一清二楚的話...
屋內是良久的沉靜，寧墨沒有再去梳理這些人。
或者說，是她不想從曾經的同事乃至同行里面去找這么個嫌疑人。
隊長看著寧墨冷峻的神色，一時也沒有多勸。對方嘴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眸若寒星，還帶著星星點點的冷意，只落在桌上的茶杯上。
寧墨其實沒怎么生氣，反而平靜了下來，或者說，平靜之中帶著那么一點兒悲哀。
只有一點兒。
她想起原主偷看過的老閆的日記，為此原主還被老閆削了一頓。
寫日記的時候老閆不過二十歲，剛收到警察錄用通知書，淡藍色鋼筆寫下的字跡有點褪色，帶著青年人一往無前的稚嫩和鋒芒。
1997年3月21日春分天氣晴
今天是我終生難忘的日子，由于本人的努力，我被B市公安局錄取了。
在我人生的道路上，從今天開始就翻開了光輝的一頁，我也將為我崇拜的事業去奮斗了。
是英雄，是狗熊，走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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