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帳內眾人都沒有說話，斂聲屏氣地看著寧堅，看他什么意思。
時下對于逃兵降兵的管理很是嚴格，不僅軍法中對于降兵處置有嚴格規定，朝中更是奉行“士亡法”。
也就是如果戰士在戰場上逃跑或是投降，其父母、妻子、子女、兄弟都要株連處死，以此起到嚴厲的威懾作用。
當初跟著韓誠投降的那一萬余人，也是被韓誠忽悠瘸了，才會覺得他們肯定能打勝仗，打贏之后，便能逃脫官府的刑罰了。
但如今那些降兵有的已經死在了營嘯之中，回來的這些也算將功補過，殺了不少羯人。
因此對于這些人如何量刑如何處置，便成了一個難題。
若是簡單的坑殺活埋、軍法處置，未必有些失人心；但若是簡單放過，又易在軍中形成不正之風。
幾個副將和校尉沒有說話，主將既然這么問，顯然是心中已經有了打算，他們大可以先聽聽再發表意見。
果然，寧堅環視一圈之后，見太子都噤若寒蟬，便不再提問，轉頭對著寧墨說道：
“我欲讓你來處置他們。可有信心？”
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大白菜，足足四千多人呢！對寧墨來說，如白撿的一般！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意見。
寧墨當即行了一禮，朗聲道：
“兒有信心。自當不負所托！”
寧堅見女兒如此上道，面上更是和煦了幾分，但語氣卻是更加森然：
“你可要想好。若是處置不當，我第一個要處置的便是你。若是你帶的好，那便全然是你的功勞。”
“其中有利有弊，有得有失。如何權衡，全在于你。”
“兒明白。自此之后，兒將與他們生死相系，榮辱共擔。其中利害自不一般。
但兒既已上戰場，便決心茍利國家，禍福不避。若有閃失，理應領罰。”
寧墨一番擲地有聲的話出來，帳內的眾人也不好再勸，就連太子也是一臉欣賞地看著寧墨。
寧墨一介女兒之身，卻憑著本事和膽色一心報國，他們這些大丈夫未能施加援手也就罷了，反而一次次置喙阻撓，未必太冷人心腸。
帳篷中有眼色地一看太子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哪兒還傻乎乎跳出來唱反調。
于是這四千人最后也毫無疑義地被劃到了寧墨名下。對外則是只當這四千余人已經死了，其中內情只有他們知道。
解決完降兵的歸屬，寧墨就被趕了出來，寧堅看著面上表情各異的眾人，神色嚴肅地提醒道：
“今日之后，我等且當降兵已死，韓誠與酋帥內訌而亡。其中內情，在大捷之前，不得告于任何人。我希望眾公知曉其中厲害。”
主將都發話提醒了，一眾人自然不能觸霉頭，紛紛拱手答應了。尤其是太子，還一邊答應一邊點頭，更是立了榜樣。
等眾人都走了，太子見四下沒人，才悄悄湊到寧堅身旁問道：
“女子進軍營可是大事，將軍確定不與圣上報知一聲？”
寧堅看了太子一眼，確認太子并非試探，才長嘆一聲道：
“如今世道，女子本就艱難。既然她想做，那在羽翼豐滿之前，我這個做父親的，總要周全護佑一番...”
說罷，又對太子鄭重行了一禮，懇請道：
“殿下，我近來確有逾矩之嫌，實乃形勢所迫。還望您能理解老臣之心...”
太子急忙將人扶了起來，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自己怎好怪罪。而且他雖名為督戰，但戰場上還是要靠寧堅。
就算寧堅將在外有不當之處，也不能立即將人得罪狠了。
太子和寧堅這廂揭過話茬之后，已經開始討論起下一步作戰的計劃和部署。
如今小酋帥遇害，正好給他們提供了喘息之機。若能利用得當，未嘗不能扭轉戰局。
而另一邊，寧墨出了營帳卻沒有顧得上休息，而是又去了練武場。
由于她和幾個校尉被叫去了主帳，而這些降兵誰也沒顧得上安排包袱，因此他們現在還晾在練武場。
寧墨過去的時候，眾人稀稀落落地坐在地上，神色比之前更加疲憊，正惴惴不安地等待發落。
寧墨出帳篷的時候，將那個臟的看不出本色的藍色包袱再次帶了出來，如今趁軍長吹軍號命令集合之際，輕松一躍上了高臺。
臺下四千雙眼睛無精打采地看著她，他們本以為副將或是校尉會來宣布處罰結果，沒想到來的是這個女將。
在他們叛變之前，可未聽說過軍中有什么女將。如果是這幾天臨時上馬的，那也不足為懼。
寧墨將包袱扔在臺上，韓誠的人頭再次滾了出來，嘰里咕嚕滾了幾圈之后，正與臺下的眾人對視。
由于死的時間已經有些長，韓誠的頭顱更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特點，面色灰白肌肉僵硬，無端顯得無比猙獰。
臺下的眾人雖然早已見過不少死人，但這么近距離直勾勾地被迫盯著看，而且還是他們曾經的將軍，心中的沖擊還是不少。
“看到了嗎？你們的右翼軍將領韓誠，被我一刀斬于馬下。”
“你們投靠的小球帥其叻，被我一把火燒成飛灰。”
“主將今日已經下令，你等四千降兵今后皆納我麾下。若是有不想為我所用的，大可以現在站出來。”
有些兵士仗著癡狂勁還沒過，并不想在女人手下效力，不待寧墨說完，就徑直站了出來。
“好，我送你們去見他們。”
說著，寧墨從一旁手下的手上拿過弓箭，一口氣的功夫迅速挽弓、搭箭、瞄準，而且是三箭連發！
不一會兒功夫，手下箭袋里的幾十支弓箭都被寧墨用了個精光！
地上橫七豎八地倒著幾十人，都是被一箭命中心口！掙扎了不一會兒就咽了氣！
有些人看這架勢，才明白寧墨不是說著玩的，也并非那女菩薩，這才知道后怕，悄悄又退回了隊伍。
但這并沒逃得過寧墨和857的眼，更沒躲得過寧墨的箭。
哪怕已經回了隊伍，甚至有意躲在同伴身后，寧墨的箭還是長了眼睛一般沖著他們過來！
將不聽話的人都解決掉之后，寧墨擦了擦手，氣定神閑地發話道：
“我好教諸位清楚：降兵按律當斬，株連三族。如今是我不棄，救了你們性命。”
“若是有小算盤或是心中不忿者，大可慨然死節。但在我手底下，斷不會有第二次投降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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