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衍為慕子阡敷上藥后,小塵子端來了一盆水讓楚衍凈凈手。
楚衍把手伸進銅盆,溫溫熱熱的水溫將微涼的手掌暖熱了些。
現下入了十月底,天氣越發冷了,要步入冬季了。
沒過多久,太醫院煎好的藥便送了過來。
楚衍依舊親自喂給慕子阡喝下。
喝了藥的慕子阡躺在榻上便漸入睡眠,大抵是真的累了。
“陛下,天色已晚。”塵公公走上前說:“奴才已吩咐打掃了未央宮,陛下現在過去嗎?”
楚衍的視線移到榻上熟睡的男子,點頭,隨著塵公公去了未央宮。
楚衍一路上便哈欠連連,眼角也被一聲聲哈欠逼出了淚漬。
他一回到未央宮,塵公公就伺候著他寬衣,他已然是困乏的閉上了眸子,由著塵公公替他褪去外袍。
外衣脫下后,他沾著床榻便不再動彈了,還是塵公公給他掖起的被子,免得夜里陛下著涼。
他沾著床剛睡下不久,紫宸殿的慕子阡便幽幽掀開了眸子。
他又做那個夢了。
夢魘深深纏著他,讓他一遍復一遍的回憶那段再也不想提起的往事。
透著清冷的月光,他坐起了身,冷簌的光影將那張生的漂亮的臉蛋照出淡淡的輪廓。
他的鼻尖透出了少許汗珠,表情冷懨。
他披起著單薄的外袍,步履緩慢的走出了寢殿依靠著門框,抬頭看向懸在空中的一彎明月。
寒風吹起了他的衣擺,有些刺骨的滲入他的身體,他并不覺得冷,反而臉上的表情更厭了。
他不喜歡寒冬。
更不喜歡下雪天。
方凡不知何時從屋頂輕輕一躍,走到了慕子阡的身側,“主上,外頭冷,您身上還有傷,可別又傷了風寒,屬下給您取一件外披來。”
慕子阡抬起手止住了他,“不必。”
說著,他的手揮了揮,意思很明顯了,讓方凡退下。
方凡抱拳說了聲是,轉眼間便施展輕功從原地消失。
方凡走后,慕子阡不知又站了多久,身上冷的都快凍住了血液的流動,他也并未顫一下身子。
他到底是恨這個楚氏王朝,還是恨這個世道?
他自嘲地笑了笑。
他到底要的是什么,他好像越來越模糊了。
容家已除,幾個尚書也一并獲罪。
他們幾個牽扯出來的案子更是數不勝數,相關的官員全部已轉交大理寺審理。
“吾兒,不要為了仇恨而活。”
“吾兒,只要你活著便是氏族的希望。”
“吾兒,為父一生所愿便是世間昌平,奈何小人當道諂媚君王,吾氏族上下英魂何所歸?”
“吾兒,離開吧,不要再回頭,不要活在仇恨里。”
父親,您戎馬一生,斷送在昏君手中,您值得嗎?
如今我當真是活著,有我在一日,英魂終會有歸處。
慕子阡不變地神情終于有了些許變化,他輕微嘆了口氣,默默念了好幾遍,重復著一句話:
“世間昌平。”
父親,這一步,我走對了嗎?
他好似在月影下看見了父親的身影,那和善的笑意始終沒變。
他好像聽到父親開口說話了。
父親說,吾兒為何執意活在提心吊膽的日子里,你不該隱忍地活著,你不該成了這幅模樣。
父親說,吾兒受苦了。
慕子阡的神色染上一抹凄愴,他望著那空蕩蕩的天際,哪里還有父親的影子。
這一步早已邁出,不容再回頭了。
他收斂起來眸間的神色,轉身走進殿內。
——
楚衍在睡夢中聽到了系統000的聲音。
【宿主大大,慕子阡愛意值已達15%】
【系統為您下發慕子阡兒時記憶碎片一枚,請問您是否進入記憶。】
楚衍:[是。]
夢里的楚衍,眼前畫面陡然一轉,不知來到了什么地方。
眼前是一處住宅府邸。
【宿主大大,走進去看看吧。】
楚衍順著系統的話,邁開步子走進了不遠處敞著門的屋子。
走進屋子他便聞到了一股清香的香薰,比檀香和沉香要清許多。
屋子的陳設看起來像是書房,擺放著許多書架子,桌案上坐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手里捧著本書。
這應該是小慕子阡了。
小慕子阡看起來才五、六歲的樣子,穿著一身白色干凈的衣袍,嘴里還輕輕念著書里的內容。
楚衍:[他應該看不到我吧?]
系統000:【是的,宿主大大。】
楚衍哦了一聲,光明正大的走上前,站在桌案邊上近距離看著慕子阡。
小時候的慕子阡長得好漂亮,若不是楚衍知道慕子阡是男人,恐怕要將他當做個小姑娘了。
他才看了幾秒,外頭便有聲音響了起來。
“少主!少主!”外頭跑進來一個穿著盔甲的男人,應該是個士兵。
他小跑著進來看向桌案前的小慕子阡。
“主上回來了,主上回來了!”
“這一戰大捷,主上要擺宴慶祝呢!”
小慕子阡放下書便猛地抬頭,連話都沒說一句,從椅子上下來便往外跑去。
“少主,您慢點跑!”
楚衍見著那小家伙從書房里跑了出去,才緩回神來,品著適才男人說的話。
這一戰大捷....
主上,少主....
穿盔甲的士兵...
這應該是個將軍吧?
他怎么沒聽過有姓慕的將軍?
可慕子阡不是從小就跟著老太師嗎?他的父親又怎么會是將軍呢?
他帶著滿腦子的疑問,跟著后頭的士兵走了出去。
出了宅院后,在后花園里他看見一路奔跑的小慕子阡。
不遠處有聲音傳來,像是厚重的盔甲一下一下的因走路而發起的聲音。
他抬眼看去,為首的一位將軍身上穿著銀色的盔甲,身后還跟著七八個士兵朝這方向走來。
男人相貌出眾,看上去該是三十出頭,一身盔甲將他襯得異常英俊挺拔:“宴兒,莫跑,小心摔了。”
宴兒...是慕子阡的乳名?
他見小慕子阡跑至男人跟前,彎著腰作揖:“孩兒喜賀父親大人凱旋。”
“小小邊境蠻子又有何懼?”男人哈哈一笑,彎下腰便將小慕子阡抱起身來:
“宴兒好像又長高了不少,還重了些,再過幾年,父親便抱不動你了。”
小慕子阡卻說:“再過幾年,孩兒也要同父親一起上陣殺敵,殲滅敵軍。”
“小家伙不怕死嗎?”
小慕子阡揚起腦袋,“死有何懼?誠如父親所說,戰死沙場乃是為國犧牲,這是忠君之士莫大的殊榮。”
“不愧是我沈肆琮的兒子。”
夢里的畫面漸漸淡去,楚衍還呆立的站在遠處。
沈、肆、琮。
怎么會是沈肆琮?
沈肆琮的先祖是楚氏王朝的開國元勛。
沈家便一榮俱榮,一直都深受皇帝信賴,可說實在的帝王家怎會不忌憚這般功高蓋主的氏族。
一代一代下來,隨著帝王的變更,朝廷的變換,沈家的威風一再被削。
到了先帝時期,風云詭譎,一切都在悄然聲息的發生著。
先帝想要收回兵權,恰逢邊境作亂一下失去了幾座城池,趁著這機會先帝便派遣了沈氏一族駐足邊境,為朝廷效力。
沈氏向來忠心,邊境也是屢屢大捷。
原本想挫挫沈氏的威風,沒想到讓沈氏的聲望更高了。
民間傳來一句句佳話全是關于沈氏的,只字不提先帝。
后來....發生了一件很大的事。
三天三夜,城池破了一座又一座,民不聊生。
向來戰無不勝的沈軍成了罪人,成了千古罪人。
忠心的沈氏被世人詬病,貼上了虛偽、反賊的標簽。
大抵是唾沫星子都能將人淹死。
朝廷派了援軍,同時也帶著對沈氏的審判來到了邊境,全部押回京師候審。
世代賢良忠君愛國的沈氏倒臺。
楚衍猛地醒了過來,他睜著眼看著眼前的黑暗,心里揪得緊。
慕子阡竟然是沈肆琮的兒子,沈宴。
慕子阡竟然是沈氏一族唯一留下來的人。
楚衍擰著眉頭,想起了二皇子楚立的那番話。
他又想到自己聽到系統透露劇情后的吐槽。
一切的一切,終于有了解釋。
慕子阡是在復仇。
皇帝是他殺的,容尚書也是他的目標。
貴妃和楚立也是他的計策一環。
楚衍嘆了口氣,他不知道慕子阡到底背負著怎樣沉重的心情活到現在,又在如何的隱忍下,操持著一顆又一顆的棋子,步下了這局。
他恍然。
原來,他也是慕子阡復仇的一環。
他無母妃,無母族,如今父皇也駕崩,慕子阡扶他成帝是最好的辦法。
傀儡皇帝,只能以太傅為仰仗。
慕子阡,我也希望你可以仰仗我。
他日,我定會還你,還沈家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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