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女士見夏清夢一直不安地看著手上的血跡,打了聲招呼,先給她洗了手,才帶著她配合調查。
安警官是一位年輕的女警察,五官大氣,留著一頭颯爽的短發,聲音卻是很甜美的那種,問話的時候很是柔和。
“夢夢,你不要害怕,姐姐是幫你抓壞人的,你把看到的都告訴姐姐好不好?”
羅女士抱著她,輕輕拍著安撫她:“這個是警察姐姐,告訴她我們夢夢才能幫哥哥的忙。”
“哥哥……”夏清夢一想到哥哥滿身是血的模樣,小嘴一癟,眼眶又忍不住濕了,哭的傷心欲絕。
兩人倒也耐心,不問她什么,先讓她哭。
畢竟發生這種事情,對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刺激真的太大了。
夏清夢哭夠了,就開始回答問題了,雖然年紀很小,聲音都還帶著奶聲奶氣的哭腔,速度也是慢悠悠的,但條理非常清晰。
從哥哥上樓種土豆,到爸爸回家要錢,再到爸爸上樓打哥哥,都說的明明白白。
不僅說的明明白白,夏清夢還拿出了手機:“哥哥說,聽話的孩子不能報假警,所以我還錄音了……”
夏清夢怯生生地從口袋里拿出了手機。
安警官神色頗為驚訝,兩個孩子居然懂得錄音!不過樓道里沒有監控,這個錄音非常有利于他們調查取證。
羅女士倒是不奇怪,解釋道:“這倆孩子我看著長大的,都很獨立的,尤其是哥哥,非常聰明。唉,說到底都是被生活逼的。”
安警官將錄音放了一遍,里面的對話都錄的很清楚,當然其中還夾雜著各種雜音。錄音播放完畢,連她聽了都忍不住心里冒火。
該問的都問明白了,要取的證據都取了,夏清夢想去看醫院看哥哥,羅女士又馬不停蹄地帶她去醫院。
要真說起來,其實因為家暴這種事情,街坊鄰居報過好幾次警了,但那時候沒什么特別實質性的證據,也不能拿夏志霆怎么辦,只能當做普通的擾民糾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直到出了今天這樁出人意料的事故,人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在醫院的路上,安警官收到了通知,說是夏志霆搶救無效死亡了。
他本身就嚴重醉酒,加上從頂樓摔下來,也不意外。
酒精這東西,害人不淺。
安警官是新上任沒多久的小警官,還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件,沒什么經驗,斟酌著該如何告訴眼前的小女孩。
從今天開始,這對異父異母的兄妹就徹底成為孤兒了。
羅女士看出了這位年輕女警官的顧慮,直接替她爽快道:“夢夢,我要告訴你一個消息。”
“什莫?”夏清夢眼神有點空洞。
“你爸爸摔下去,沒救回來。”羅女士非常直接,直接到安警官都有點替她緊張。
這么直白地告訴一個小孩子,真的可以?
夏清夢愣神地聽她說,表情沒什么特別傷感的,只是“哦”了一聲。
如果爸爸能把媽媽換回來就好了。
“唉,安警官你知道的,她爹就是個畜生!每次一回來就是打罵兩個孩子,所以沒啥子感情的。”羅女士解釋道。
如此,便不奇怪了,安警官點點頭。
醫院里的許星河又一次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旺財在他腦袋里是各種老媽子一樣地嘮叨,然后給他篩選出了最適合現在吃的藥。
兩個警官挺熱心的,一個幫他忙前忙后的,另一個和他聊天轉移注意力,還讓醫生給他輕點縫針。
剛剛兩個警官已經告訴他夏志霆搶救無效了。
許星河沒什么感觸。
要真說起來,他其實除了比了個國際友好手勢,其他啥也沒干。
夏志霆完全就是自作自受了。
兩個警官對他的態度也不奇怪,畢竟要不是這孩子努力自救,現在也是和夏志霆一樣躺板板了。
聊天的時候,兩人順便調查了一下許星河的家庭情況,知道了不少信息。到時候去和小安那邊的信息核對一下,如果核對無誤,這案子差不多就能結了。樓下的路人全是證人,那么多雙眼睛都盯著呢。
兇手自己把自己作無了,連法律的審判都省了。
接下來棘手的,還得是兩個孩子監護人的問題。
不過到現在為止,也沒聯系上能聯系的親屬,想必是懸了。
“哥哥!!”
到了醫院,夏清夢一看到裹滿紗布的許星河就用了全身的勁兒往他床邊跑。
因為跑太快,身子都往前栽跟頭。
旁邊有好心的人扶了她一把。
“你慢點,我沒事。”許星河安慰她。
“還沒事呢,瞧你這縫了多少針?”其中一位更年期的蘇警官逗他。
這小子年紀很小,倒像個小大人一樣。又成熟又堅強,交流起來特別順暢,問什么答什么,反而比一些成年人都好溝通的多。
“哥哥痛不痛?”夏清夢看著他沒有血色的嘴唇,又開始眼淚汪汪了。
“其實還挺疼的。”許星河笑了一下。
現在這種情況,說不疼都顯得假了。
“我給哥哥呼呼。”夏清夢握住他的手,對著他手指上的傷口輕輕吹氣。
天臺的磚面都是極為毛糙的,許星河被夏志霆扒拉的時候用了極大的力氣,指面都磨破了。
幾個警官都替倆孩子心酸。
這種日子長到現在也是不容易了。
許星河沒在醫院待太久,雖說醫藥費被那些好心的警官自掏腰包付了,但他也不好意思理所當然地接受別人的好意,于是就用了旺財推薦的藥,盡快出院。
不過用量還是很克制了,不然上演醫學奇跡就搞笑了。
出院后,關于他和清夢的監護人就成了最大的問題。
經調查,兩個人都沒什么能聯系的上的親屬,那就只能要么進福利院,要么把監護權放在一些單位組織里,比如居委會什么的。
在這期間,許星河見到了一個人,正是父親的至交好友陳紹龍。
他是聽說了事情后,特地從外省趕來寧城的。
他的意思很明確,想要收養兩個孩子,他怕孩子們去了福利院得不到最好的照料,會受欺負。
但問題又來了,他自己也有一個孩子,只能再收養一個。
如果從私心來說,他肯定第一選擇許星河,因為這是朋友的孩子。
可是許星河肯定不答應,如果這樣,清夢怎么辦?
最后社區里的大伙商量來商量去,兩個孩子的監護權放在了寧城派出所。
放假的時候,陳紹龍接兩個孩子到省外照顧。平時上學的時候就直接住宿。等兩個孩子能獨立了,就不用住宿了,走讀也沒關系。
兩個孩子都已經大了,馬上就要上小學了,這是義務教育,必須要接受的。
至于生活費用和學費,陳紹龍很熱心地表示自己會承擔的。
其實陳紹龍沒這個義務,他的妻子一開始聽到他這些決定,心中還有點小疙瘩,覺得這是在替別人養孩子。
不過許星河和夏清夢實在是太懂事了,兩個孩子懂事地讓人心疼,最后也沒再反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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