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苦境:從刀戟戡魔開始 > 第十四章 雪夜琴音
  沒有穿顱磁震,云夢舟打算以自己的音律之術試一試,這凝晶花雖然未必還有用,但保險起見,還是得取到手。

  只是,想要取得凝晶花還有一個阻礙,那便是一直孤守在它身邊的奈落之夜·宵。

  奈落之夜·宵,對人情世故毫無認知,心智單純如白紙一般,性情沉默寡言,求知欲強烈,他的真實身份,是敗血異邪之首,天蠶蝕月·夜重生在創造出奉夜之能前,用自己的“半身”所創造的最完美的殺戮兵器。

  完美的外表、完美的力量,如夜之化身,一切都令夜重生無比滿意,他對這件造物寄予厚望,為它取名為奈落之夜,意即為森羅地獄之夜,恐怖而無情的殺戮天下之意。

  只是當宵初醒的時候,竟然雙眼失明,被夜重生認定為最接近完美的失敗品。

  過度的期望落空后,只會引發更重的怒火。

  但異邪之首的心中,對這個最完美的造物依舊抱著一點不舍與期待,因此他沒有選擇將宵毀滅,而是罷他丟棄在凝晶雪峰的漫天風雪之中,任其自生自滅。

  然而命運就是如此奇妙,本該就此被風雪永遠冰封,化作凝晶雪峰上無數寒冰墓冢之一的非人之物,竟產生了自我意識。

  睜開眼的剎那,宵看見了雪峰初開的凝晶花,那是一種同病相憐的情愫,在這一望無際的雪峰,只有一花,一邪,兩個生命。

  對宵來說,凝晶花是特殊的,它們是朋友,是家人,是必此生命中唯一擁有的東西。盡管宵其實并不懂朋友,家人,唯一這樣的字眼中到底蘊含何種情緒,但他的靈魂依然與凝晶花緊緊相依。

  就這樣經過了長久長久的時間,宵一直坐在原地,注視著那兩朵并蒂二生,凌霜傲雪的純白之花,空無一物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沒有人知道。

  有這樣一個守護者,想要取到凝晶花絕非易事。

  ——

  此時已經入夜,一輪冰月高懸于空,卻被厚重的風雪遮蔽,溶成一片模糊的光。

  云夢舟帶著孤獨缺踏上了冰雪之峰,卻在即將走到峰巔的位置停了下來,一掌揮開四周冰雪,將事先準備好的熊皮墊子鋪在地上,而后盤膝坐下,取出清商琴橫置膝上。

  “不是吧,小道士你每到一處就要彈琴?彈就彈吧,還非得拉我當聽眾嗎?這冰天雪地的對老人家身體不好,待久了得犯關節炎哩!”

  孤獨缺一臉苦相地吐槽,云夢舟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又忘了,現在應該稱呼我什么?”

  小老頭臉一僵,又嘟囔了一會才小聲道:“仙尊……”

  “嗯。”

  云夢舟發出一個鼻音,總算放過了孤獨缺。

  他輕輕撥弄琴弦試了試音,而后便開始十指翻飛,演奏起來。

  在這清冷空寂的雪峰之上,唯有寒風卷著雪花呼嘯而過,他的琴音之中沒有附上絲毫內力,但卻依舊十分清晰地飄進那個懵懂造物的耳朵里。

  “嗯?”

  從未聽過的律動,吸引了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赤子之心。

  雪滿山·薄暮亂云舞回風。

  琴音低沉連綿,仿佛與漫天風雪融為一體,孤獨缺眉頭微皺,有些不適地扭了扭身子。

  峰頂之人新奇地望向琴音傳來的方向,卻沒有起身。

  他不大能明白琴音中蘊藏的情緒,只是感覺跟終日在雪峰上吹拂不息的風雪之聲十分相似,是他聽慣了的。

  白色的雪梟在風中展翅高飛,那人仰起頭,問道:“你也覺得這個聲音聽起來很舒服嗎?”

  回應他的只有“咕咕”的鳴叫,他移回目光,繼續望著遠方。

  也不知他聽沒聽懂,又或是并不在意。

  云夢舟的琴音愈發緩慢凝滯起來,仿佛被這極度的低溫凍傷了手指。

  笠翁寒·冰泉冷澀鳥飛絕。

  風雪漸漸小了,可溫度竟似乎變得更低了,直要將人凍成冰雕。

  孤獨缺的身體微微發抖,他是真的感覺自己年紀大了,越發受不了這種浸入骨子里的寒意,仿佛要奪走他本就日漸流逝的生機一般。

  頂峰上,雪梟又“咕咕”了一聲,俯沖而下撞進那人的懷里。

  那人伸手揉了揉試圖鉆進他大氅中的圓滾滾,肉嘟嘟的雪白團子,雙手附了上去,將它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個頭來。

  琴音變得更加低沉,仿佛嗚咽起來,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泊孤舟·天涯望斷無人問。

  寒風真的快停了,雪花已飛不起,只余絲絲縷縷的氣流偶爾掠過。然而天際的陰云依舊沒有散去,只在西邊有一處透著些微的光。

  四周,更冷了。

  孤獨缺攏緊了身上的一副,又更提一分元功,努力驅散從四肢蔓延到心臟的麻木。

  琴音中的情感他太過熟悉,這么多年來,每次他殺人時,每次他喝酒時,每晚他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入眠時,那種滋味都會悄悄爬上心頭。

  唯有他帶著羽人非獍那個小屁孩生活的十來年,那種如影隨形的情感才稍稍淡了一些,而隨著羽人的離開,曾經被壓制的洪水便再沒辦法壓抑,瞬間沖破了堤壩,在他的身體里泛濫開來。

  那種感覺的名字就是他的姓氏,孤獨。

  雪峰之頂,蒼白如同尸體,沒有絲毫表情的俊美臉上,第一次皺起了眉頭。

  明明聽不懂琴,卻下意識不喜歡現在的聲音。

  那人茫然地望了望身前如冰雪雕成的潔白之花,又抱緊了懷里的雪團子,感覺些許溫度透過皮膚傳到了心臟,才稍稍平復了胸腔里那股難以排遣的沉郁。

  琴音斷續,最終停了下來,與此同時,寒風,飛雪也一同停了下來,天地之間,萬籟俱寂。

  沒了嗎?

  開始時懵懂,結束時茫然,那人不知該為長久以來第一次聽見的聲響消失而難過,還是該為不用再聽那令人郁悶的琴音而高興。

  只是胸中的那份莫名的情愫卻并未雖琴音一同消失,反而在密不透風的環境里醞釀,發酵,變得愈發濃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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