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新覺拿這倆小孩很沒辦法。
一個執拗于要養一只“流浪狗”。
一個心甘情愿“汪汪”叫，扮演著流浪狗。
周李打死也不愿意被送回家，所以格外賣力。
裴新覺只好蹲下來問：“那你愿不愿意跟叔叔回去？”
周李陷入猶豫。
如果是陌生人，他肯定會拒絕。
但這個人好像是裴萱的爸爸，那應該也不算陌生人吧。
裴新覺勸說道：“叔叔帶你去吃香喝辣的，總比你睡這板凳強吧，你一個小孩子在外面，萬一被人販子抱起就跑怎么辦？”
“……”周李被說動了，他抬起頭，“那，謝謝叔叔。”
“不錯，你小子還挺懂禮貌。”裴新覺笑笑，帶周李上車。
……
當裴新覺把周李帶回小屋，男女嘉賓們看到都懵了。
怎么又來一個小孩？
尤其是那幾個男嘉賓，頭都大了。
本來裴萱就讓他們頭疼，這多了一個，豈不是雙倍痛苦？
“大裴總，這是……”
“我朋友家的小孩，來咱們這兒寄宿一晚，應該沒什么問題吧？”裴新覺主動表示，“他說他可以睡沙發。”
秦志明松了一口氣，他還差點以為自己又要主動裝好人提出跟另外兩個男嘉賓一塊擠著睡了。
周李抱著書包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很喪地低著頭。
馮綠恰好坐在他邊上，她看了他一眼，拎起他的書包。
“跟我上樓。”
周李愣愣地抬起頭。
程小霜了解馮綠的意思，忙解釋道：“小朋友，你一個人睡沙發怎么行？去我們房間吧，我是小霜阿姨，那是小綠阿姨，反正萱萱也睡我們那，你們可以一起睡。”
周李一愣，抱緊書包，臉微微紅。
“不行，男孩子不能跟女孩子一起睡。”
程小霜忍不住噗嗤一笑，“那也有辦法的，你跟我們上來，睡客廳容易感冒，之前就有兩個阿姨睡這里著涼了。”
她拉起周李，帶著他來到房間。
馮綠已經進了浴室，她先洗澡，順便收拾一下。
程小霜則開始在衣柜里翻翻找找，“我看看有沒有新的毛巾啊。”
屋子里顯得那么溫暖又溫馨，周李并不適應這樣的氣氛，他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不安地挪動，縮到角落里，看著裴萱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玩手機，心中泛起難言的羨慕。
“……”過了一會兒，周李小聲開口，“萱萱，上次我差點錯怪你了，對不起。”
裴萱意外地抬起頭，定定地看了他幾秒，忽然問：
“那你為什么要偷東西？”
“我——”周李卡住，他不知道該怎么說，幽幽地垂下頭，“你不會懂的，你的爸爸媽媽都那么愛你。”
“是因為偷東西被抓住，就可以引起爸爸媽媽的注意嗎？”裴萱忽然問。
周李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你知道。”
“因為我也是這樣的呀。”裴萱從床上跳下來，靠近他，“但我不偷東西，因為那是要被警察叔叔抓走的。”
周李瞳眸放大，“原來你經常闖禍也是因為……”
裴萱朝他眨眨眼，“噓，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周李好像忽然找到了同類，他往裴萱身邊靠了靠，莫名有了一種安心的感覺。
他看裴萱的眼神也變了，很快又失落地低下頭去。
他和裴萱其實還是不一樣。
他的父母雖然分開，但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保護她、愛她。
可周李的爸爸媽媽雖然曾經相愛，現在卻成了家里水火不容的存在。
他和哥哥的名字，由爸媽的姓組成，成了一個每次被念起名字就會想起的笑話。
他們把所有的不滿和期待，都寄托在孩子身上。
那些自己辦不到的事，都要求孩子能夠替他們完成。
比如拿第一、上名校、多才多藝等等。
周李比哥哥李周更慘一點。
因為有了李周這樣的實驗品，周李被寄予了更多的期望。
爸爸媽媽通過對哥哥的教育，發現原來周末還可以擠時間多上兩個興趣班，發現每天背的單詞還應該再多兩頁……
周李一旦做得不好，父母就會搬出哥哥跟他比較。
哥哥當年能做到的，周李必須做到更好。
因為現在比起當年，房子更大了，錢更多了，給周李提供的營養和生活也更好了。
周李必須比哥哥李周更完美，才對得起爸爸媽媽的付出。
周李努力了很久，卻發現每次自己達到父母的要求時，只會有一兩句的夸贊，和更多的要求。
他們總覺得，他還能更進一步。
周李受夠了這些。
第一次離家出走時，第一次被帶到派出所時，第一次看到父母失望的眼神和憤怒的責罵。
周李心底那根繃緊的弦反而松了下來。
他覺得好輕松。
就像現在這樣離家出走。
書包里面沒有寫不完的作業。
反而被裴萱塞了好幾包零食在里面。
她說：“藏你這里，不容易被我媽媽發現。”
周李不知道有多羨慕她。
……
周李在這棟小屋過得像在做夢。
他不用背完古詩才能睡覺，不用六點起來背英語單詞，也不用背起沉重的書包去上學，更不用趕時間前往枯燥的興趣班。
他可以跟其他小朋友一樣，睡到自然醒。
盡管周李在六點的時候就自然而然睜開了眼睛。
已經不需要鬧鐘，他就可以在這時候準時醒來。
但他仍然可以窩在被子里，哪兒也不去，享受這無所事事的安靜的早上。
床的對面，裴萱還在呼呼大睡。
她睡得四仰八叉，無憂無慮。
周李就這樣羨慕地盯了她好一會兒，然后閉上眼，聽著裴萱的呼吸聲，進行淺睡。
再一次醒來，周李是被程小霜拍醒的。
“九點多了，你們快起來吃早餐吧，小孩子的胃不能餓。”
周李第一次發現，原來被叫醒吃早餐也是一種幸福。
因為不用趕著噎著吃早餐急于去哪。
而是可以坐在餐桌邊，慢悠悠地享受早餐。
兩個小朋友的早餐是馮綠出門前就做好，放在保溫箱里的。
她很注重營養搭配，有面包、牛奶、雞蛋、綠葉蔬菜、水果，還有一小把堅果，十分豐盛。
程小霜看著他們倆吃飯，輕聲說道：“萱萱，你爸爸有事出去了，他拜托我今天帶著你們倆玩，你們想玩點什么呀？”
“玩”這個詞讓周李有些怔忡，他從來沒被問過這個問題，也沒接觸過這個詞。
好像從記事起，一切跟“玩”有關的東西，就與他有著遙遠的距離。
他沒擁有過玩具，也沒看過動畫片，甚至連游樂園也沒去過。
“想玩點什么”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太難了，比他現在就能解開的那些小學奧數題還要難。
不過，裴萱很快輕松地回答了。
“我想去游樂園！”
程小霜立刻拿出手機，開始低頭認真查找。
“游樂園嗎？好啊，我看看地圖。”
周李再次僵在座位上。
原來提出“想去游樂園”這句話，竟然不會挨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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