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從蘇靜月手中,接過兒子放在地上,扶著妻子下馬車。
五月在蘇靜月的身后,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脖子上的銘牌,一抖一抖的。
云州有很多人養狗,有主的都會帶上一個銘牌。
五月的銘牌,是楚辭當值,打馬從市集經過,瞧見一個現場刻字的攤子。
一向精打細算過日子的楚辭,給五月買了攤子上最貴的銘牌,下面綴了防蚊蟲的鈴鐺。
這枚給狗兒子的銘牌,要了楚辭半兩碎銀子。
要知道,當初楚明洗個碗,也只能從楚辭手中賺一個銅板。
帶了銘牌的五月,格外囂張,跑到一一身邊汪汪幾聲,撒著蹄子跑遠了。
“啊,五月,等等一一。”
小團子伸手招招,邁著小短腿追了上去,徑直進了軍營。
小刀早就等在門口,守門的將士知道將軍將夫人和小將軍,帶到了軍營。
見到小團子追著狗進來,都在暗戳戳的看他。
呆呼呼的小團子追著五月,跑到了離大門最近的沙場。
沙場內聚滿了人,正在比賽摔跤,無人注意一個小娃娃,追著狗跑了進來。
五月跟著楚辭和小刀來過幾次,跑到楚辭常站的地方趴了下來。
小團子手腳并用,爬上高高的階梯,上了高臺,小跑到五月身邊,捏它的耳朵。
“你壞!不等弟弟。”
五月任他動作,等他捏完之后,站起來,將架在鼓架上的鼓槌咬了下來,遞給小團子。
小團子覺得好玩,笑出一口白牙,雙手舉著,用力一敲。
“砰——”
軍中獨有的戰鼓,輕輕一敲,聲音被放大數倍,擴展到沙場乃至軍營的每一角落。
軍令鼓,一般只有一軍統帥,或得持軍中最高掌權者令,得權,才能擊鼓。
這是代表著最高軍令的權威。
沙場上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立馬整隊站好,那些光著膀子的人,連衣服都來不及穿上。
然后,他們看見了,高臺上,一個穿著灰色小棉褂子,頭上用紅繩扎個朝天小揪揪,露出的半截手臂,像連蓮藕一樣肉嘟嘟的小娃娃。
稚氣十足的小臉,兩側的腮幫子鼓鼓的,長眉毛、又圓又亮的大眼睛,舉著軍令鼓槌,無辜的站在高臺上,低頭看著他們。
身邊是呈護衛狀態的,威風凜凜的白毛大狗。
胖團子可能還沒有他們手中的刀高,穿著藍布小棉鞋,也才剛剛超過身旁大狗的高度。
“胡鬧,這誰家小孩!”下面一個光著膀子的兵,氣勢洶洶的走上來。
他是第三衛所,第九隊的千戶長陳敢,剛剛與第二衛所的人比摔跤,要贏的關頭,鼓響了。
看著小孩穿的不是什么名貴的衣裳,應該是營中,誰家隨軍的小屁孩。
“汪汪汪——”五月擋在一一前面,呲牙咧嘴。
陳敢知道這是將軍的狗,但此時將軍不在這。
一一見他越走越近,拿著棒槌奶兇奶兇的威脅。
“站住,我嘚嘚很厲害,揍你窩。”
陳敢笑的大聲:“揍我?待會打完你屁股,再去揍你老子!”
底下傳來一陣哄笑聲,又秒停下來。
“涼~嘚嘚~”一一看向陳敢身后,糯糯的喊。
“吆呼,叫也沒用,天王老子來了,我也......”
陳敢絲毫沒意識到異樣,話還未說完,便被一陣冷冽的,聽不出喜怒的男聲打斷。
“你待如何?”
這聲音太過熟悉,氣場被絕對壓制住的恐懼。
陳敢僵硬的轉身,見到面色冷肅,輪廓硬朗的男人,低下頭支支吾吾道。
“將軍,這有個小孩......不懂規矩,我教訓......”
他話又止住了。
他口中的小屁孩,屁顛屁顛的帶著狗,跑向讓他害怕的男人。
然后,胖團子抱著將軍的大腿,軟聲軟氣的,話都說不圓的叫了聲:“嘚嘚~”
楚辭單手將兒子抱起,指著他懷中的鼓槌問:“重不重?要不要爹爹幫你拿?”
語氣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柔和,還有親昵。
“不重噠,寶寶喜歡~。”一一撒嬌,仰頭在楚辭下巴親了一口,嘚嘚好帥呀!
楚辭擦了擦口水,皺了皺眉:“在外面,有點大丈夫的樣子。”
“嗯噠!”一一在爹爹懷中挺直身子,抿唇,皺眉。
和楚辭剛剛的樣子,有八分相似,還有兩分,是因為臉太圓太肉,沒有一點威懾力。
陳敢暗暗心驚,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巴掌,眼瞎呀!看這小孩衣裳,沒看臉去了。
和將軍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咋就看不出來是親兒子!
“他老子在這,一起揍?”楚辭看向低頭站著的人,面無表情的問。
“末將不敢,請將軍海涵。”陳敢單膝跪下。
“起來,再如何,他只是個孩子,舉沙包跑十圈。”
“是,謝將軍。”跑步是軍中最輕的罰。
罰自己就好,罰了說明將軍不會記仇。
楚辭抿了抿唇,低頭在兒子耳邊說了些什么,將他放下來。
一一走到臺前,彎腰鞠了一躬,大聲道:“叔叔伯伯抱歉,一一不該敲鼓,嚇到叔叔伯伯啦!”
小孩軟乎乎的聲音,萌倒下面一片人。
“小將軍不必多禮。”
“小將軍幾歲啦!”
“將軍,可以偷小將軍嗎?”
“我靠,你膽子真大,將軍兒子也敢偷!”
“......”
下面嘰嘰喳喳一大片,一群壯漢喊著、鬧著要組隊去偷孩子。
一一聽見有人要偷自己,連忙跑到楚辭身后躲起來,搖著小腦袋:“不闊以的,一一是嘚嘚的小寶寶,是涼的小心肝~”
楚辭聽到他那句,是娘親的小心肝,默了默,將兒子抱起,低聲教他:“話少點。”
“嗯噠!”一一聽話的捂嘴,沒過一息又放開。
“嘚嘚,快走快走,你兒子要被偷走啦,寶寶害怕,嗚~要娘親。”
楚辭汗顏,將鼓槌遞給小刀,帶著兒子離開了沙場。
月娘在營房等他,天氣熱,沙場都是打赤膊的,自然不能讓月娘跟著來。
兒子太鬧了,快三歲了,也該啟蒙,嚴加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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