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短暫
“玥姐，裴先生又想秦小姐了，我們種向日葵的時候，他一直問，秦小姐什么時候來，每天早上一睜眼就是要去看向日葵發芽沒有，有一排向日葵沒有發芽，他連藥都不肯吃了，就要在那里盯著看。”
“他又不吃藥了嗎？”
朱玥皺眉問婷婷拿了藥。
“他想故寶呀。”
朱玥拿到藥后，彎腰從腳邊的袋子里取出一個飯盒，朝他走去的時候輕聲呢喃，“誰又不想呢。”
走近。
朱玥在裴搖光腳邊蹲下，“搖光哥，我來看你了。”
一直定定的盯著前面一排土坑的裴搖光聽到聲音，扭頭垂眸看到朱玥，清瘦的臉頰上浮現了絲絲笑容，雙眼亮晶晶的開口，“胖玥來了呀。”
說完，他又扭頭朝花園門口看去，“故寶呢？故寶也要來了嗎？”
一聲聲故寶從裴搖光的嘴里喊出來，扎得朱玥心臟噗嗤噗嗤的冒血。
朱玥卻只能強顏歡笑，仰頭回以裴搖光同樣亮晶晶的視線，只是她眼里亮晶晶，是因為含著眼淚，“故寶在后面呢，她聽說搖光哥你不肯喝藥生氣了，搖光哥，你把藥喝了，故寶就來了，好不好？”
裴搖光點頭，朱玥把一粒粒藥分開放到他的手里，接過婷婷端來的水遞到了他的手里。
裴搖光羸弱殘廢了的手連一杯水都端不穩，但是卻又很倔強的要自己來，藥是喝下去了，水灑了一身。
朱玥不厭其煩的替他擦拭著胸口跟腿上的水漬，感覺到他衣裳下面看不到的身體又消瘦了很多。
不由嘆氣，“搖光哥，你又瘦了，最近又沒有好好吃飯嗎？你不好好吃飯怎么可以呢......”
朱玥的話沒有人回應，她隱隱感覺到頭頂有道溫潤的目光一直在注視著她，她仰頭果真對上了裴搖光那道溫潤如玉比夕陽跟溫柔的目光。
她笑了笑，“搖光哥......”
“胖玥，你來看我了？”說完，他又回頭，言語里帶著期盼，“故寶呢？故寶也要來了嗎？”
朱玥鼻頭酸楚。
婷婷上前低語，“玥姐，裴先生現在遺忘的頻率越來越快了，他現在只有一分多鐘的記憶。”
朱玥點了點頭，表示知情。
給裴搖光看病的醫生是她找的，裴搖光病情的變化，她最先知道。
當年。
裴搖光被霍弋帶走救下后，在床上昏迷了整整六個月才醒來，那個時候，朱玥已經回到津市了，她清楚發生的一切的事情。
醒來后的裴搖光下半身癱瘓，手腳因為筋骨永久性損傷無法恢復正常的使用功能，記憶更是停留在他出車禍回到周家之前。
他不記得后面發生的所有的事兒，甚至不記得秦故已經死了。
朱玥告訴了他秦故的死訊，甚至帶著不肯相信的他去了秦故的墓前。
裴搖光在秦故的墳前坐了一整天。
而就當朱玥推著裴搖光回去的路上，他就像是機器重啟了一般什么都不記得了，又問朱玥秦故去哪兒了。
后來檢查結果顯示，裴搖光的大腦里控制記憶的那些神經被損傷了，無法通過治療干預，只能自愈，或者不斷惡化。
事實證明。
裴搖光的情況是往不斷惡化走去的。
這幾年。
他能記得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到現在竟然只有短短的一分多鐘了。
而醫生說，在這個頻率徹底縮短到一定的程度，他就會成為癡呆或者是植物人。
就在朱玥這短暫的沉默里，裴搖光又“重啟”了，他還是笑著跟朱玥打招呼，問秦故呢？
“故寶在來的路上呢，搖光哥，故寶聽說你又給她種了一片向日葵花海，特別高興。”
“是嗎？我就知道故寶會喜歡，她最喜歡向日葵了。”裴搖光羸弱病嬌的臉上閃過了一抹幸福。
朱玥看得心疼，別過頭去默默擦掉了眼角的淚珠。
心道他就算只有魚兒的記憶，就算大腦在不斷“重啟”之下損傷越來越嚴重，他總能記得秦故，他總是把秦故放在心頭的。
就比如這片向日葵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種了。
這里曾經有過一片向日葵花海。
誰能想到呢？
坐在輪椅上的裴搖光，擁有著殘缺的身體跟記憶的裴搖光，靠著自己那雙半殘廢的手刨土挖坑，竟然也種下了一大片向日葵，還在七月的盛夏開出了一片花海。
那數百朵迎著陽光燦爛綻放的向日葵，開出的都是裴搖光對秦故的思念。
而這樣的思念，這樣的真摯，逼瘋了霍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