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他還忍受著反噬帶來的劇痛,即便泡在藥浴里都一聲不吭。
可一聽見這道聲音,他就像是一個在外面打架受欺負了的孩子,一張嘴兩顆眼淚就斷了線:“師叔。”
他已經很多年沒聽見過這道聲音了。
當年師父去世之后,先是大師兄,然后是師叔,楊梟反而是最后一個下山的。
十八歲的楊梟離開山門的那天,云隱觀徹底空了。
而師叔的聲音也變得熟悉又陌生,可現在隔著聽筒,他仍舊立刻就聽出了對方的聲音。
“算你小子還有點兒良心,還能聽出我的聲音。”
師叔其實還很年輕,如今也才四十歲左右,不過入門較早。
大師兄和師叔一樣的年紀,當初在山上的時候,面對剛上山每天鬼哭狼嚎的楊梟,沉默寡言的大師兄像爹,而性格溫和一些的師叔則像是媽一樣。
因為老爺子過于擺爛,所以這倆人當時像爹媽一樣把楊梟給拉扯長大了。
楊梟對于他們的感情,一點也不亞于自己的親爹媽。
“師叔,您現在在哪兒?!我這就過來找你!”楊梟突然多了一肚子的委屈,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一時間這些委屈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看你小子那點出息,要是被你大師兄看到你這副樣子,又得挨揍!”那頭似乎已經知道楊梟哭了,輕輕嘆了一口氣。
小時候楊梟一哭鼻子或者朝著要下山,或者練功偷懶,師叔還會好言好語地勸,可是大師兄絕對是鐵腕手段,道觀里的柳樹留條都被抽沒了一半,楊梟這才長大成人。
當然了,每次楊梟挨揍的時候,老爺子都會端著一盤花生米蹲在旁邊看熱鬧,氣得師叔在旁邊大罵他個老東西也不管管自己倆徒弟。
這些當時讓楊梟覺得痛苦的過往,如今都是支撐著他繼續走下去的支柱。
“師叔,我真、我真的好想你......”楊梟也顧不上什么形象了,更不管什么男子漢大丈夫之類的話,他現在就像是一個多年未見家人的孩子,只顧著痛哭傾訴。
那頭聽他絮絮叨叨帶著哭腔說了半天,十分耐心地沒有掛斷電話。
過了許久,楊梟終于得到了一個他想要的答案:“行了,我都在你房門口站了半天了,再不開門我可真走了,你小子到底要哭到什么時候?”
聞言,楊梟甚至連手機都顧不上了,隨便扯了一條浴巾裹在身上就跑了出去,生怕慢了一秒外面的人就真的不見了。
拉開房門,就見外面站著一個清瘦的中年男子。
男人不到一米八的樣子,并不算高大威武,甚至瞧著還有些羸弱。
一頭長頭發盤著發髻,用一枚木簪插著。
身上倒沒有穿道袍,而是最簡單的短款唐衫,灰色的布料上沒有任何花紋,腳上則是一雙黑色的老布鞋,已經有些陳舊了。
背上背著一個帆布包,以及一根用黑布裹起來的長條狀的東西。
男人的臉上沒有飽經風霜的滄桑感,反而有種超凡脫俗的淡漠。
目光落到楊梟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最后和楊梟通紅的雙眼對視:“你小子,還是那么愛哭。真好啊,長這么大了。”
下一刻,楊梟已經顧不上別的了,一把就把男人抱在了懷里,就像是抱著自己心愛的姑娘一樣不舍得撒手:“師叔,我總算再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