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從東方冉冉升起,俯瞰荒蕪的原野。陽光穿過重重煙霧,灑在成千上萬廝殺的士兵身上,照亮他們血染的盔甲,照亮戰場上的軍旗,照亮樂山城煙熏火燎的城墻,照亮白雪皚皚的遠山。
無論是攻方還是守方,都知道戰斗已到了最后的階段,雙方都把自己所有的力量投入戰斗,頂不住的一方將會徹底失敗,再無翻身的可能。
在樂山的東邊,魏良率領的三萬五千名邊關軍與晏義隆的四萬士兵對戰。晏義隆命令三萬步軍擋在前面,一萬弓弩手向對面發射弓箭,一排排箭雨掠過空中,潑向魏良的軍隊,以求在兩軍步兵交戰前盡量殺傷對面的士兵。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魏良的士兵看弓箭射過來,都停在原地舉起盾牌蹲下防守,根本不著急進攻。他們蹲下后盾牌幾乎遮住整個身體,箭雨射在盾牌上,效果甚微。待箭雨停止,邊關軍士兵再起身繼續向樂山城方向前進。
這讓晏義隆覺得奇怪,對方是趕過來救樂山的,不應該火急火燎地沖鋒嗎,為什么這么慢騰騰地進攻,好像是在等什么一樣。
奇怪歸奇怪,他不知道對方在等待什么,反正任務就是殲滅這支邊關軍,于是他命令步軍前進。
兩支軍隊逐漸靠近,然后響起震耳欲聾的殺聲,士兵們紛紛挺起槍矛向對面沖鋒,雙方沖撞在一起,就像兩排巨浪碰撞交織,血紅的浪花四處飛濺。
“陛下,晏將軍已經同邊關軍交戰了,”林魁站在蕭北珩的身旁提醒道。
他和蕭北珩站在樂山城外一處高崗上,可以將整個戰場形勢盡收眼底。但是蕭北珩并沒有理會他說的話,而是望著樂山城下,在那里,蕭北珩的四萬軍隊正在和城內沖出的守軍交戰。
林魁見蕭北珩不理他,以為是自己聲音太小,便提高音量道:“陛下,晏將軍那邊……”
蕭北珩舉起手制止他說下去,接著指向樂山城下,道:
“看到了沒有,蕭濯親自帶兵沖出來了。他想配合邊關軍前后夾擊,但他兵力只有區區一萬,寡人這邊有四萬大軍,很快就會把他壓倒。晏將軍那邊寡人不關心,只要他能擋住邊關軍就行。”
林魁順著他的指向看去,越過重重人海,看到一個男人正在廝殺,手中的長劍幾乎舞成一團白光,所到之處士兵如割麥子般倒下去,只是盯了看了一會兒,那個男人就殺掉了一名將領和數十名士兵,戰將在他面前就像紙糊的假人,一回合都熬不過去。
隔了數萬士兵,他根本看不清那男人的面容,只能看到那男人一身銀白的甲胄已染成血紅。
“陛下,那就是蕭濯么?”他問道,“隔這么遠您怎么能認得出的?”
“就是蕭濯,”蕭北珩摸著燕闕劍的劍柄,“能使出這樣劍術的男人,只能是他。”
林魁道:“陛下,既然蕭濯已經出來了,擒賊先擒王,讓士兵用弓箭對付他如何?只要殺死或是捉住蕭濯,這些敵軍自然就投降了。”
“不,這種時刻怎么能讓給小兵來做,”蕭北珩嘴角勾起一抹笑,“寡人之前惜敗于他,后來又錯過機會,這次寡人可不想再錯過,這可是以后不會再有的機會了啊。”
說完,蕭北珩離開麾蓋,命令軍士道:“牽寡人的烏騅來。”
林魁知道蕭北珩指的是什么。當初蕭北珩和蕭濯決斗,被蕭濯打了一掌惜敗。后面在永威城下,蕭北珩不知何故沒有去追殺蕭濯,而是把追殺的任務交給了蕭濯的老師紀忠。
這次蕭北珩要親自去和蕭濯交戰,不僅僅要向父母證明他比蕭濯強,也是要為之前的失敗復仇。
蕭濯在樂山城內守了許久,天亮了又沖出來率軍沖殺,應該早已是精疲力盡。蕭北珩一直在休息,連劍都沒揮動一下,養精蓄銳,這場決斗根本就是不公平的,就算蕭北珩贏了,恐怕也證明不了他比蕭濯厲害。
轉念又一想,戰爭講什么公平,無論用什么手段,無論多么卑鄙,一功將成萬骨枯,只要最后贏就完事了。這也是他林魁為何一直忠心耿耿地跟著蕭北珩的原因。
想到這里,林魁不禁激動起來。
普通戰將和士兵根本靠近不了蕭濯,而蕭北珩體力充沛,手中又有無可匹敵的燕闕劍,只要蕭北珩去了,必定能擊殺蕭濯,戰斗就徹底結束了。
蕭北珩上了烏騅,對御旗下的副將道:“擊鼓,寡人要親自上陣去擊殺逆賊。”
副將不敢怠慢,立刻命軍士開始敲天子戰鼓。天子戰鼓共有八十八面,由身強力壯的士兵手持兩個鼓槌輪番敲擊。
咚咚的戰鼓聲回蕩在殺聲震耳的戰場上,這是只有大燕天子親自上陣才會敲打出的韻律,名為天子破陣鼓。在戰場上廝殺的雙方士兵們聽到這鼓聲,都下意識地停止了廝殺,看向御旗方向。
吶喊的聲音,刀槍相擊的聲音,連慘呼聲都一并漸漸低了,只有天子破陣鼓急促地響著。
高崗上,蕭北珩金甲龍袍,騎著烏騅疾馳而下,一隊御林軍手持數桿天子御旗緊隨其后,向樂山城下疾馳而來。
天子親自上陣廝殺,這對士兵來講是莫大的激勵,蕭北珩的軍隊齊齊舉起刀槍,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猶如在池面投入一塊巨石,聲浪向四面八方擴散。
蕭濯甩去長劍上的血珠,喘息著看向馳來的烏騅。蕭北珩的士兵紛紛向兩側退開,就像盔甲和兵器的密林向兩邊退卻,讓出一條大道,蕭北珩就在大道中央縱馬沖來。
“主公,”邱離明滿身血污,跌跌撞撞地沖到近前,把戰刀刀尖戳在地上撐住身子,“蕭北珩是來殺您的,他有燕闕劍……主公快退回城內,末將為您抵擋一陣。”
話音落下,蕭濯周圍的士兵也都紛紛舉起刀槍擋在蕭濯跟前。
“安王,快回城去,我們來擋住蕭北珩。”
“蕭北珩過來了,安王。”
“安王。”
就像在永威城下那次一樣,安王軍陷入腹背受敵的絕境,大家都讓蕭濯快點逃。但這次蕭濯卻站在原地,俊美的臉頰上滿是血漬,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一動不動地望著遠處漸漸逼近的蕭北珩。
“安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邱離明急得大吼起來,“不想再看到安王妃了嗎,不想再看到安王妃的孩子了嗎?快逃吧,沒什么丟人的。”
蕭濯先是怔了下,然后舉起長劍橫在衣袖上正反擦拭了一下,再次讓劍現出寒光,接著他舉劍立在胸前,以毋容置疑的口氣說道:
“我曾在永威城下舍棄軍隊逃過一次,這次我不會再逃了。”
蕭北珩越來越近,蕭濯已經可以看清他的臉,他嘴角勾起的殘忍的笑容。這段苦戰的路似乎馬上就要走到盡頭了。
一陣悠長的號角聲突然在遠處響起,沖散了密集的戰鼓聲。
這號角聲突如其來,戰場上的所有人,蕭濯,蕭北珩,雙方的將領,成千上萬的士兵,都轉頭看向號角響起的方向。
一匹雪白的戰馬出現在高坡上,揚蹄長嘶,馬上是個英姿勃勃的年輕女子,初升的陽光照耀著她飛揚的墨發,烈烈寒風拉扯著她的大紅披風,猶如寒冬里傲然不群的墨梅。
“月晞。”蕭濯雙眸泛起淚光,低低的叫出了這兩個字。
就像悲哀到極點的時候人反而不會哭泣,蕭濯激動萬分的時候,同樣沒有吶喊。但旁人都聽出了他內心如巖漿翻滾沸騰,即將爆發而出的熾熱情感。
蕭北珩同樣望著沈月晞的身影,咬牙切齒地喊出聲:“沈,月,晞,又是你。”
樂山城墻上,梅黛和沈藍放下手中的石塊,待看到坡上的沈月晞和她身后的士兵,兩人激動地抱在一起:“妹妹來了,她帶援軍來了。”
“呼,還好趕上了,”沈月晞高高舉起手,接著猛然下落,指向樂山城,“沖啊,沖啊。”
隨著清亮的聲音掠過戰場,五千名披著黑光鎧的騎兵從坡上紛紛涌現,如同黑色的洪水緩緩漫過大堤,接著便化為滾滾洪流,沿著山坡傾瀉而下。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