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桑服裝店的經理從顧晗晗腳下撿起那些被踩的很糟糕的鈔票，一面細心整理，一面和氣地說道：“雖然涉及到客戶機密，我們做店家的不應該泄露，但如果真的關系到地球公民的權利，有警方的特別要求，我們當然要配合。這是義不容辭的事。可是，你真的確定要報警么？”
顧晗晗一仰頭：“為什么不？”
經理懇切地勸顧晗晗說：“還是再考慮一下吧。像類似這樣的糾紛，即使報警，警察最后的處理也是賠償了事。他們已經賠償了您足夠的數量了呢，無論是宇宙公約，還是聯邦法律，都不能再制裁他們，既然這樣，何必再麻煩呢？”
顧晗晗目光撇向經理手里的紅色鈔票，那是100元面額一張的地球儲備卷，被整理成扇面狀握在綠珠手里，有五六張那么多。坦白說，這么大面額的鈔票，顧晗晗這輩子都沒摸過一張，更不要說五六張一起出現在顧晗晗眼前。
但是有錢也不能欺負人哪！尊嚴的事是錢的事兒嗎？
顧晗晗不服氣地反駁道：“那她該給我的道歉呢？”
經理笑笑說道：“撞到你的并不是那位小姐啊，而是她的安保人員。梅隴小姐是銀河系中一個大家族的小姐。銀核公司您知道吧？很了不起的集團，就是由梅隴小姐所在的家族控股的。坦白說，這樣一位大小姐是不可能向任何人道歉的，即使您是地球原住民，她是外星佬。當然如果你堅持，聯邦法律保護地球公民，您要什么樣的道歉她都可以給您。只要隨便派出一個保安就好了，反正撞到你的本來就是保安。聯邦法律可不管誰是保安，誰是主人。可是，只要一個保安的道歉有意義嗎？誰都知道沒有梅隴小姐的撐腰，保安不可能那么囂張。我想您想要的也不會是一個保安的道歉。”
“哈！”顧晗晗一聲冷笑，攤開手，“所以我只能拿上錢乖乖閉嘴，而拿那個看起來像是巫婆的老剩女沒有任何辦法，就像剛才那個王八蛋說的。”
“別這樣說嘛，你剛剛還在罵人家是老剩女，王八蛋呢。要知道，梅隴小姐才三十三歲，遠遠還算不上老剩女。”
“也夠老的了。”顧晗晗以十八歲的青蔥少女特有的優越感睥睨著感慨。
“你們在說什么？誰夠老了？”
在綠珠和顧晗晗的交談的時候，鄭雯雯去穿了自己的鞋——先把近處的一只套上，然后單腿蹦著到護欄那里找到扔飛的另一只鞋。
還沒散去的年輕小販跟他搭訕，“美女，中學畢業了么，以后來咱們前門倒騰土特產吧，哥罩你。”
鄭雯雯揮手向他們叫道：“姐罩你們還差不多。”
兼職混混們一陣口哨聲中，鄭雯雯船上鞋走回到顧晗晗身邊。
“還報警么？”鄭雯雯問。
“算了，無良熟女二人組今天認栽，”顧晗晗唉聲嘆氣道：“據說拿老女人沒辦法，最多只能要那群王八蛋道歉。”
“嗯，也行，沒有大魚，些許小蝦米姐不稀得跟他們一般見識。”鄭雯雯說。
“那么，那些錢留下不？要不要撕成碎片扔了，以聲張我地球公民的高尚氣節？”鄭雯雯又問。
她看了一眼經理小姐手里的鈔票，嫌棄道：“我說這錢被你碾得可真夠破的，快趕上擦屁股紙了。”
經理小姐不由搖頭，心想什么無良熟女，倆叛逆期未成年少女吧，倆小破孩。
她拉過顧晗晗的手，將手里的鈔票數了數，正好五百塊，于是合成一疊仔細地放進去，語重心長道：“錢，再破，它也是錢，不是擦屁股紙，我們實在沒有必要和錢過不去。”
顧晗晗攥住那幾張鈔票，想了想，說，“你說得對，我憑什么不要。”
鄭雯雯點頭：“就是，就算現在撕了那群狗熊又看不見，所以不劃算。咱現在不正缺錢呢么，先挪用好了。以后賺了錢再報仇——那什么，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顧晗晗重重地呼了一口氣：“真是人窮志短，一文錢難倒美少女，欠債的無良少女你傷不起啊！”
然后，她就昂起頭，意氣風發地道：“好，我顧晗晗下半生的追求就有了。將來我一定要發憤圖強，一定要比銀核公司更有錢，有錢一萬倍，然后讓銀河公司那個什么梅隴小姐哭著喊著求我把鈔票撕碎了扔她臉上！”
“好，有志向！”鄭雯雯拍手稱贊，然后鼓過掌的手直接攤開做無奈狀：“不過你還是不要太勉強自己了吧！”
“討厭！難道想象一下都不可以么？”
“意/淫傷身啊，小姐。”
看著轉眼間就沒心沒肺笑鬧起來的兩個女孩，清桑成衣店的經理小姐不禁搖頭。
“顧小姐和鄭小姐吧，昨天你們似乎剛剛來過店里，”經理小姐微笑著問，“今天過來，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幫你們的？”
“我是來退……”顧晗晗拎起手上被踩得狼狽不堪的裙子，尷尬了一下，但還是厚起臉皮說道：“是來退這條裙子的。你們不是有七天無條件退貨么？我這是昨天下午買的，□□包裝什么的都在……”
管它能退不能退呢，先提出來再說。
經理微微一笑，買不起昂貴的禮服于是就刷信用卡拿走衣服，只穿一晚第二天拿著沒有剪標簽的禮服以種種理由前來退貨的灰姑娘她見太多了！不過做成像這兩個姑娘這樣的她真是第一回見。
“標簽剪掉了，應該不是蓄意的。”經理這么想著：既然她們倆剛才罵老妖婆罵得那么過癮，就幫幫她們吧。
“不能退么？”顧晗晗面對這經理小姐蒙娜麗莎一般的微笑，心中忐忑，遲疑著要不要鬧事。
“進店里說吧。”經理小姐說，“來吧，總能解決的。”
顧晗晗遲疑了一下，跟著經理小姐進去了。
清桑服裝店的內部，顧晗晗昨天來得時候就驚嘆過了，那是一座古香古色的殿堂，金磚玉石打磨的地板，氣韻古樸的陳設，氤氳的熏香，悠揚的古琴音和穿著絲綢長裙的店員。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座服裝店。
經理小姐帶著兩個女孩兒坐到廳堂一角，給她們倒了茶，然后才和風細雨的開口：“能不能冒昧的問一下，您為什么想退掉這件裙子——如果它沒在剛才被弄臟掛破的話。我如果沒有記錯，顧小姐昨天買這條裙子時說過是為了慶祝18歲的生日。多美好的紀念和回憶啊，為什么要退掉它呢？‘每一個女孩兒在她十八歲生日的時候都應該得到一件來自地球的華服。縱使你年華老去，紅顏不在，青春的美麗卻在此永駐。”
顧晗晗內心里矛盾了一下，最后決定實話實說：“因為昨天過生日玩得太高興，買下來不該買的東西，欠了銀行很大一筆錢，而且還沒法退貨。為了不進監獄，只好把十八歲生日的紀念衣服拿過來退掉湊錢還債。”
“原來是這樣啊。”經理小姐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雖然很想幫助你們，但這件衣服的標簽已經被你們剪掉，并且它損壞了，實在不符合退貨條件。”
“真的不能退了么？”顧晗晗雙手緊握，試圖打一打感情牌，“可我真的很需要這三百塊錢哪！”
“衣服不能退是確定的，”經理小姐口氣篤定地說，然后她突然一笑，“不過幫你們清洗復原修補就沒問題了。”
“啊？！”
經理小姐笑著對兩個顯然沒什么經驗的女孩兒解釋說：“在我們清桑服裝店購買的所有衣物，都是可以終生免費清洗、熨燙和修補的，處理之后，可以讓它們完美如新。”
說到這里，經理小姐壓低聲音，“等到我們幫你把它修復完成之后，如果真的需要錢，可以把它拿到空間軌道，那里有專門收購二手地球原產天然衣的外星游商，給你價錢并不比你買時的價格低。因為你是地球原住民，買這件衣服的時候，不需要交地球資源補償稅，貿易調節稅和奢侈品稅也分別免除了90%和50%。”
顧晗晗有點兒忐忑，也壓低聲音問：“這算不算搞非法走私啊？”
經理小姐輕輕捂住嘴巴，笑著說：“如果擔心被緝私屬請去喝茶，還可以直接掛到銀河淘寶網的跳蚤市場。找到買主之后，上架一個不在地球資源保護名錄上的工業產品，比如說外星來的游戲頭盔之類的，至于交易完成之后寄的什么應該沒有人管你。每個地球原住民每年可以向外星郵寄的地球產品的限額是0.5公斤，如果你家里有什么直系親屬恰好在外星留學，這個限額還能提高到2.5公斤……”
顧晗晗嘆為觀止：“真是太長學問了！經理小姐您真是人民的大救星。”
“能對你們有幫助那就太好了，其實我什么都沒說。”經理小姐坐直身體，正色說道：“所以，這件衣服就請放心留下吧，大約一周左右，我們就可以幫您將她清洗干凈修補好。”
經理小姐招手讓店員拿來紙筆：“請在這里留下您的地址，衣服處理好之后，我們會為您快遞上門。”
顧晗晗大義凜然地抓起筆，用她那一□□刨一樣的爛書法，寫下了一行字——“燕京市黃莊鎮原住民保留居住區綠色春天10424號。”
從服裝店離開之后，鄭雯雯抱怨：“干嘛又留我家地址。”
“你買了不該買了的東西的時候，送貨地址還不是寫的我家！”顧晗晗義正言辭地說道，“李淑芬女士都不知道我買這件衣服。回來看快遞記錄發現了，還不得嘮叨死我！”
“就先放在你家，等找到買主之后直接寄出去。”
鄭雯雯拍胸脯擔保，放心吧，你媽來問，我鐵定不招，就一口咬定是我買的！
回到家以后，顧晗晗一門心思地研究上了銀河X寶網，好不容易弄懂了一應上架事宜，于是就將自己那條裙子放到二手跳蚤市場上叫賣。還別說，地球原產的天然衣真是行情好，就算是二手的舊貨宇宙人民也趨之若鶩。來詢問情況的買主是一波接著一波，一晚上就沒斷過。要不是衣裳還在店里洗沒送回來，顧晗晗說不定已經把它換成紅燦燦的地球儲備券了。
接待買主的閑暇，顧晗晗無意中瞥到交易空間流動廣告區不收有出售奴隸的消息閃過，還有一條巨幅的廣告反復滾動，是某某交易公司大批量收購祭祀奴隸，價格從優。
“萬惡腐朽的奴隸制真黑暗！”顧晗晗“哼”了一聲屏蔽掉廣告區，對鄭雯雯說：“姐要是也有這黑心腸，只要把安東尼上架賣掉，就不用這么辛辛苦苦地賺錢還債了！”
“那要是能賣，你賣不賣呢？”鄭雯雯趴在床上，晃著一雙赤腳問。
顧晗晗愣了一下，然后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大聲說道：“賣！怎么不賣呢！姐可是無良少女呢，啥事干不出來！要是湊不夠錢，就把那家伙賣掉！”
然后，洗澡上床睡覺。躺在床上的時候，顧晗晗掰著手指頭的算計：“一百五十加上從狗熊那里收到的五百塊，再加上給安東尼的七十塊——才過了一天，他應該有剩下六十塊吧，我這幾天再去店里端端盤子，做做客房服務，收收小費，應該能湊夠個最低還款吧。剩下的錢以后在慢慢想辦法，每人每年0.5公斤，等我賣掉了衣服，賣掉了化妝品，賣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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