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晗晗發了幾秒鐘的愣,然后彎腰拾起地上的裙子,一面麻木地往身上套,一面嘴巴里嘀嘀咕咕：“放著治愈者不要要姐個半殘,這跟有朝一日蘇大款棄姐而去，安東尼愛上姐一樣玄幻，瑪麗顧晗晗蘇,你又在做白日夢了你實際什么都沒聽見”
“嗯，姐什么都沒聽見謝謝你，這位大姐,你比昨天那兩個家伙厚道多了,昨天我都沒來得及領盒飯就被他們逼著上路了，現在餓得前胸貼后背是的,我什么都沒聽見。”顧晗晗高度贊揚了硬著頭皮在這時候上前幫她拉上裙子拉鏈的女仆姐姐，然后抬腳就向外走。
大衛好笑地看著顧晗晗，特意等著顧晗晗走到門口才開口戳穿她：“你聽到了，晗晗，我要和海倫娜解除婚約。”
顧晗晗當即石化，渾身的肌肉繃緊僵直，就只剩下個嘴巴還能超常發揮，跟個走了火的光子槍似地，自動向四面八方地發射：“跟治愈者鬧離婚？雖然你這種死了都要愛的精神的確可嘉，但咱能不開玩笑了嗎，大衛杜蘭先生？作為一名時刻指望人家救命的危重病人，你不知道你最得罪不起的人就是大夫嗎？”
“如果這是真的，那我認為這不是精神問題，而是智商問題。嗯，不是你智商有問題就是我智商有問題。我到燈塔星之后發現雖然神經病到處都是，但智商低的卻一個都沒有。所以你就別拿我逗樂啦，大衛，我真沒法信。你說咱倆臨時工協議的簽了。本著協議的精神，好好地當一對情人姘頭有多好！你結你的婚，我上我的床，咱倆治病做愛兩不誤，干嘛非要自絕于人民，跑去談戀愛！離婚談戀愛，那就更不行啦！”
大衛滿肚皮的笑意被顧晗晗那句“干嘛自絕于人民，跑去談戀愛”引逗出來，抿著嘴唇微微偏了一下頭，才算穩住沒笑出聲。他看顧晗晗樣子實在緊張，于是便干脆放過了她，略過婚約和戀愛的事情不再提及，轉而說起了閑話。
“時間還早，別這樣急著要走。”大衛用了剛才用過的句子，但語氣更加地輕快。他瞥了一眼仆人送上來的掛表，對顧晗晗說：“剛五點，離你過來還不到24小時呢。”
“已經不早了，都下午五點了，我晚上還要去參加發獎學金的宴會，宴會的男友也沒著落呢，回去還得現找！那什么，咱們還是下周見吧，大衛！”
顧晗晗一手撈起礙事的裙擺，一手抓上門把手，準備這就開溜。
“不會耽誤你去宴會，”大衛心中好笑，但表面上不得不做出個認真挽留的姿態，“用點下午茶完全來得及，你不是一天沒吃飯，餓得前胸貼后背嗎？總要讓我彌補一下逼著你連盒飯都沒吃成，空著肚子就上路的不厚道手下的錯誤。再說你還光著腳呢。”
房間里的男女仆人們于是就都圍上來，放下一雙專供臥室內穿著的水晶的高跟拖鞋。
顧晗晗攥著門柄死不松手，感覺自己都快哭出來了，她真沒想要告五好青年倒霉手下的刁狀來著。
大衛走過來，一伸手臂撈住了顧晗晗，好整以暇地對她說：“協議里規定了你的這二十四小時由大衛杜蘭負責，這其中應該包括讓你吃飽肚子。至于說來不及找一個人充當男伴陪你參加宴會，完全不是問題，我可以做你的男伴，陪你去參加那個宴會。我想，就算你現在回去找，應該也不會找到比我更優秀的宴會男伴。最重要的是，你看我們已經有了一個……對，臨時工協議，正好可以物盡其用啊，應該說，這正是那個臨時工協議包含的內容之一臨時反噬情人，臨時宴會男伴……”
“你說協議？”顧晗晗撲捉到“臨時工協議”這個關鍵詞，眼睛一亮，一個鯉魚打挺從大衛的手臂上跳下來。她一下子精神了，有些急切地仰頭追問，“你現在是跟談協議嗎，大衛？你不要求談愛情了，咱們只談協議？”
“如果你想只談協議，那我們現在就只談協議。”大衛微微一笑，“事實我也覺得在這里奢談愛情遠遠還不是時候，更像是玩笑。跟你說那些，我太冒失了，嚇著你了吧？原諒我一見到你就情不自禁，丟掉了理智……”
顧晗晗長舒一口氣，感覺自己三魂六魄都歸了位，又活了過來。
“謝天謝地，你總算是迷途知返，走回正道了。”顧晗晗掂起腳尖，拍了拍大衛的肩膀，然后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地說，“嚇死我了！以后可不能再開這種玩笑了啊，大衛！”
大衛笑容宛然，溫和的目光里透出堅毅認真。他點了點，口吻是斬釘截鐵的篤定：“絕不再開玩笑。”
至此，顧晗晗一顆心終于徹底落到肚里，然后在她空落落的肚子里引起一連串的沸反盈天。
“能吃飯了嗎？”她問，“我都餓死了。”
餐廳在樓梯的拐角處的房間，仆人打開門，就見房子中央擺了一張不大的餐桌，七八把長背靠椅。餐桌已經準備好了，雖然大衛說的是喝點下午茶，但實際顯然是按正式的晚餐布置的。他們坐好之后，精致的菜肴就用銀托盤送了上來。
餐桌雖然不大氣派，但用餐顯然純超能力貴族式的，跟顧晗晗在蘇大款那里見識慣的幾乎沒差，僅是餐桌旁伺候的仆人就有十幾個，仆人之外還有侍女若干，沿著四周墻壁站立，另外還有兩隊男仆輪流進出，隨時替換菜式。這些人加在一起大幾十個，愣是把本來還算寬敞的餐廳襯托得逼仄起來。
顧晗晗舊夢重溫，回想起蘇大款當初住進自己家時擺譜勁兒不禁嘴角上勾。從仆人手里拿過勺子，吃得很是興高采烈。反倒是大衛眉頭輕皺。
大衛的貼身男仆揣摩自己主人的心思，暗中打了個手勢令房間里的仆人都退下去，只留兩名男仆兩名女仆照料餐桌，菜色也不必按數量上滿，撿最合口味的擺滿餐桌也就可以了。
大衛自嘲道：“真是慚愧，看來住進托里尼區的房子也沒能改掉衛城惡癖。”
跟托里尼區這種外來人口眾多平民州不同，衛城緊挨著神山奧林匹亞，超能力貴族豪門云集。
所謂衛城惡癖，就是指超能力豪門窮奢極欲的生活做派和和竟相攀比，唯恐落后于人的仆從排場。
這種惡癖，顧晗晗也算是習慣了。她放下勺子，說了句真心話:“別這么說，大衛，在我所見的超能力者中，你已經是最不愛擺譜的了。這要是換到某些人身上，還不定是怎么個折騰法呢，吃頓飯六十個仆人哪能夠？至少得一百二！”
大衛怎么也不可能知道顧晗晗說得“某些人”特指的就是叫安東尼的“宇宙浪人”“前男友”，因此被夸贊得很是心花怒放，親自給顧晗晗舀了碗湯。顧晗晗倒是習慣使然的笑納了，卻把大衛的貼身男仆驚得差點沒砸了碗。
“你真的要陪我去宴會？”顧晗晗問。
“為什么不？這一回功夫難道你又有了新的臨時工了？”
“會不會太高調啊？你出門帶那么多隨從不說，全燈塔星好像都認識你的樣子我以后還要混學校吶！”
大衛微微一笑:“這個宴會燈塔星四分之三的超能力家族都會去，你不帶我去我自己也是要去的。”
“四分之三的超能力家族都會去啊？”顧晗晗更加擔心了，“那會不會碰上海倫娜？”
睡人家的男人氣短，姐現在可不是孔雀公主的個了！
大衛的目光一沉：“這個宴會她從來不去。”
“真不去？”
“不去。”大衛篤定地回答。
顧晗晗遲疑了半天，想想的確找不到第二人陪自己去宴會，只好點頭，“那好吧，那你派個人去趟我宿舍，幫我把那個宴會的禮服和首飾取過來。”
大衛知道顧晗晗所說的衣服首飾是幾天之前那個游俠的仆人給她送過來的，內心里對于他們這種藕斷絲連，分手卻不肯分個徹底的狀態非常痛恨游俠就是這樣一種可惡的生物，他們游戲人間，毫無道德責任感。隨心所欲地擾亂少女純潔美好地心，敲骨吸髓知道搜刮走她們最后一絲愛情，最后留給她們一生的不幸。
然而，他表面上卻只能不動聲色。
“可能不用，”大衛看向自己的貼身男仆，“他們應該準備衣服了吧？”
“穿不上吧，海倫娜的身材跟我可差老遠呢！她比我高，我比她瘦。”
大衛一怔，然后立即想了個過硬的借口：“是我媽媽的更衣間。”
“每個月都會準備新的衣飾，顧小姐請先去試試吧，應該有能用的。”大衛的貼身男仆適時地插嘴說，“如果不行，再去取也不遲。”
“真的耶？那我去看看。”
顧晗晗一推餐盤站起來，那名那名無比機靈有眼色的貼身男仆過去帶路請他去樓上的更衣間。
顧晗晗挑選禮服的時候，大衛杜蘭也結束用餐，回到樓上另一間自己專用的起居室。仆人們伺候他換上一套夜禮服，跪在地上為他系腰封。侍從長希伯來走進房間稟告，去宴會的一切準備都已經做好。
大衛輕輕點頭，交代了一句：“你今年還是留在莊園吧，不必跟我前去，如果臨時有事……”
正巧這個時候仆人送了袖扣過來，大衛便丟下交代到一半的命令，轉眸去看托盤里那些精挑細選出來的袖扣，于是伺候更衣的仆人就不敢自作主張了。
“顧小姐選什么顏色的禮服？”他問。
那名陪顧晗晗上去試衣服的貼身男仆已經回來了，這時候趕緊回答說：“顧小姐選了一件黃色禮服，試過之后很滿意。等一會兒沐浴之后，女仆就會伺候她穿上。”
“那就這個吧，跟她更配。”大衛點了一對黃鉆袖扣。
伺候更衣的仆人立即將它取下來，手腳輕快地為大衛裝上。大衛轉眸間瞥到那名貼身男仆，于是隨口問了一句：“你是叫夏爾吧？”
“是的，主人。”男仆夏爾跪在地上，聲音因為激動遏止不止地微微顫抖。他知道，因為主人的這句夸贊，他很快就能坐上家族管家先生的寶座。
侍從長希伯來在震駭莫名中抬起頭，看見大衛的臉上閃爍著的是發自內心的喜悅。霎那間，困擾著希伯來幾天的抉擇終于有了結果。
“主人……”希伯來跪下來。
“嗯？”大衛轉頭，“又怎么了，我的侍從長先生你起來，別總跪著。”
希伯來跪著沒動，垂下頭，聲音苦澀:“今天晚上的宴會，懇請主人就不要親自前去了吧……”
大衛臉上的笑意一頓，房間里頓時陷入一片死寂，仿若驟雨狂風來臨前的安靜般攝住人的心臟。他撥開仆人向前走，一直走到落地窗前才停住了腳步。空氣中一些凝滯了的情緒緩緩發散開來，大衛杜蘭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
“希伯來，”大衛注視落地窗天鵝絨窗簾的漂亮花紋，過了許久，他才緩緩地開口，“我永遠記得，九歲那年，我被帶到這里時候，四面楚歌，舉目無親，是你和我站在了一起。”
他轉過頭，聲音中有著克制之后的些微波動：“無論如何，不必再換一個侍從長，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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