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琳博士實驗室的太空試驗場建造在燈塔星與熒星之間一處遠離航線、天網、宇宙射線與能量風暴干擾的安靜區域。為了拿下這塊地，羅琳可沒少跑太空資源局，關系用了無數，從她哥到她在超能協會任職的老師，甚至連大衛杜蘭的侍從長希伯來都未能幸免于難，親自出面替她們講了情。
最終，試驗場建起來耗資1.8億地球儲備券，距離燈塔星僅個天文單位，是整個宇宙僅次于超能力協會能量中心的第二大太空能量場，卻比超能力協會的太空場距離燈塔星近了整整三分之二的路程。顧晗晗乘坐羅琳新購置的高速穿梭機，從普林斯頓能量研究中心頂樓的發射臺到太空試驗場，耗時不到四十分鐘。
羅琳博士的太空試驗場是一座海螺狀的半透明人工天體，內部分割成數個大小不一的環狀能量場。今天做實驗的，是在最小的一個擬合場，在試驗場的最內層。羅琳和顧晗晗進入之后，直奔控制室。
控制室里人聲鼎沸，上百名研究員和助手分成十幾個小組，分別守在機器旁緊張地進行試驗前的各種檢測與預處理。幾個衣著正式的中年人站在角落里，彼此壓低聲音竊竊私語，應該是代表超能力協會和聯合國健康署以及各大基金組織的官員。
貝少捧著翻開的文件夾在房間里走來走去，跟各個研究小組碰頭，比照著最新的測試數據，對擬合方案進行最后確認。文件夾里模型不斷變幻的孤光照在他挽起袖管的手腕上，是那樣的清爽而富有活力。顧晗晗在其中一組研究員中看見米勒，他的頭發剪短了，臉色依然蒼白陰郁，但穿著白大褂站在不停跌落的大數據前全憑腦算進行篩選擬合的專注樣子意外地奪人眼球。
而所有人中最顯眼的當屬莫尼克。滿屋子亂竄著大呼小叫，一會兒幾號治愈者沒到位啦，一會兒第一批實驗品怎么還沒集合完帶進場啦。整個通訊回路里沒一刻不回蕩著他變聲期少年那讓人頭皮發麻的吼叫。
莫尼克的眼睛還尖得不得了，顧晗晗走進來他一眼就看到，立即就丟下手里的活兒大呼小叫地跑過來：“柴火妞，你總算來了，整個實驗幾百號人就你一個人遲到，知道不？”
“冷靜，中二，”顧晗晗當場予以打擊，“姐遲不遲到都輪不到你管，你一打雜的。中午盒飯訂了嗎？地掃沒有？你是不是又把兔子給喂死了？”
莫尼克不屑地瞥了顧晗晗一眼，清了清嗓子，胸膛一挺，傲然道：“現在少爺是這個實驗的副總調度長。”
“你？”
顧晗晗大吃一驚：怎么一晚上沒在，世界的變化就這么大，一個就會說“我爸爸是誰”的中二都能做研究項目的高管了？
她看看莫尼克，看看羅琳，想起早上葉婷婷那句“說是研究助手，其實什么研究都幫不上手。真不知道這種中學都畢不業的小孩是怎么被招進我們實驗室的。”就覺得這事實在不靠譜，等同做夢。
羅琳笑笑說道：“是我的決定。我認為莫尼克有這方面的特長，適合做這個項目的現場調度，那就要給人家發揮的機會。不能跟維利一樣，總是唯學歷論。”
顧晗晗第一次覺得滿口“文盲”、“文盲”的科學怪原來是這么可愛！姐寧可被科學怪吆喝也不愿意被一個中二領導！
顧晗晗翻了翻眼睛問道：“他是副調度長了，是調度長是誰。”
羅琳一指：“諾，是小貝。”
顧晗晗覺得好多了，也不是那么不靠譜嘛。
“現在下面所有人都歸少爺管，這里面也包括你。”莫尼克還在一旁得意洋洋，大聲炫耀道，“怎么樣柴火妞，少爺厲害吧聽說你昨天晚上風頭被別人搶了，大衛和那個游俠一起都沒能幫你搶回來，怎么樣，要不要少爺親自出馬，讓你好好風光一把。”
顧晗晗要被中二氣暈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姐剛從昨天晚上的打擊走出來！
所幸科學家就是可愛，廣大研究員們大多心無旁騖，沒幾個專門回頭看笑話的。顧晗晗穩了穩，然后一個健步躥上去揪著莫尼克的領子，劈頭蓋臉一通罵：“別找抽，中二，干你的活去！就一民工頭還是副的，好意思跑來跟姐炫耀！”
莫尼克頗為威武不能屈之風，梗著脖子站著不肯走，看意思還想跟顧晗晗切磋一下誰抽誰的基本問題，但通訊回路里一陣呼叫：“實驗樣本第一批一百人已經準備完畢，三號入口待命。”莫尼克只好丟開顧晗晗繼續干他的副調度去了
“立即讓他們入場。”
通過透明的瞭望窗，顧晗晗看見一隊穿著藍白條紋衣物的病患走進試驗場。他們男女老幼什么人都有，大多身上帶有明顯的異變或者殘疾，形容恐怖讓第一次見到這個情景的顧晗晗當場汗毛倒豎，驚叫著捂住眼睛。
然而研究員都熟視無睹，顏色不改。這里都是搞致病基因變異研究的，誰還沒見過個把的基因病人？全宇宙廣義基因變異者接近以兆計，惡性基因病患者超過四百五十萬億，眼下跟專科醫院和救濟站里面的景象比，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用不著大驚小怪。連被認為使百無一用是中二的莫尼克都沒嚇著，只嫌惡地皺了皺眉，就在通訊頻段里呼叫：“帶入指定點位進行固定，然后從1001號開始核對基因數據與各項生命體征。”
病人們走得慢吞吞的，被研究助手們驅趕到指定的位置坐下，然后合金環從座位扶手和下方伸出來卡緊，他們就被牢牢束縛在座位上一動都不能動彈。他們完全沒有反抗，只是平靜地接受這一切，猶如行尸走肉。從他們呆滯的目光中，除了絕望和比絕望更加絕望的空洞，什么都沒有。
顧晗晗感覺手腳全都木了，血液仿佛不會流動。過了好半天，她才戰戰兢兢地問：“我們要用活人做實驗？”
羅琳奇怪地看了一眼顧晗晗：“實驗不用活人用什么做？”
“可是”顧晗晗搖了搖頭，轉身就往外跑，“這我實在來不了，你們還是找別人吧！”
羅琳一把抓住顧晗晗：“你腦子有問題嗎，姑娘？雖然是實驗，可這也是如假包換的天然能量波治療，不是做實驗根本就不被允許，這么彌足珍貴的治愈波你讓我不給活人給兔子？”
顧晗晗一愣：“你說啥？”
“這有什么難理解的嗎？”羅琳松開顧晗晗，“我們這個研究第一階段的工作就是在宏觀層面構造各種不同的混合場，并觀察它們作用于致病變異基因的效果。第二階段是解析、篩選和比對，找到可能有效的結構和模型，第三階段才是構造治愈波并實驗它的效果。”
“我們現在是在做第一階段的工作。明白嗎？”羅琳用學霸看學渣的目光看著顧晗晗，如果是維利，勢必在這種情況下加上一句“文盲”。
她說：“第三階段的實驗，人工構造波對變異基因，那個才有實驗體爆炸的風險。我們現在這個，是天然治愈波對致病基因，絕對的安全無副作用！非要說有風險，只也是用力過猛波強過高造成的意外，那不叫風險那叫操作失誤！”
“操作失誤任何實驗室都無法完全避免。”羅琳敲了敲玻璃，“可你看看這些人，顧晗晗。這些人如果治不好他們活下去還有什么意思！”
顧晗晗羞愧地抬不起頭：真是太丟人了！沒文化真可怕啊！
半響，她才又鼓起勇氣，問道：“那這些病人都是從哪里找來的，奴隸嗎？”
“應該算是志愿者。”羅琳笑道，“我一開始倒是想從奴隸找致病基因樣本，因為這樣手續最簡單，能最大限度避開兩個世界的限制。但后來發現不行，因為奴隸一旦出現嚴重變異，幾乎全部都是立即被處死。為奴隸治療基因病和延長生命是沒意義的事，沒哪個奴隸主會傻到浪費資源和時間。后來幸好諾曼幫我們想到了辦法，他通過你的基金會替我們在宇宙范圍內招募到了勉強夠用的基因病患者。”
諾曼恰好走過來。他之前一直在陪超能力協會和聯合國健康署的官員說話，看到顧晗晗自然是要托辭暫離，找機會過來問候。恰好聽見羅琳和顧晗晗說基因病治愈者的事，于是就笑道：“還沒有向小姐報告，我們專門設立了一個援助低收入貧困基因癌癥患者的項目，發放給他們一些地球醫藥集團捐贈的特效藥并給予他們一些生活上的援助，從中抽取條件合適的患者作為志愿者加入我們的實驗。目前這個項目運行良好，收到了很多基金、個人與企業的捐款，基金會的規模已經翻了幾番，突破一億地球儲備卷的規模，并且還在持續上升。”
顧晗晗嚇了一跳，基金會總共她才掏了五百萬，交到諾曼手上的時候三百萬都不知道有沒有，怎么才短短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就翻了好幾十倍，就是會下金蛋的母鵝也沒這么快的。
“基因病還有這么多人捐款嗎？”她問。
“當然有了，”諾曼笑道，“如果是富有的基因癌癥患者，捐出了財產和收入之后，不就達到低收入貧困的標準線了嗎？”
顧晗晗目瞪口呆，半響才說道：“我總算知道什么叫天生資本家了。諾曼，你可比我黑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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