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不到一個小時的戲看得顧晗晗冷汗直流，手按在控制器上，幾次想要關閉監控。
衛城和燈塔星的生活像浮光掠影，顧晗晗去過最平民的地方是大學城。她知道衛城的貴族府邸以及他們遍布于燈塔星的莊園里豢養著大批的奴隸，全宇宙幾乎所有的國家不論君主還是共和，都贊同并鼓勵蓄奴，放逐者星系的交易市場每天吞吐的奴隸數量超過幾十億，甚至她家里現在就有五百名奴隸。她知道身為奴隸的生活恐怕絕不會很好但僅僅也就是知道而已。
無論是在家里，還是在衛城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她所接觸到奴隸都是高等的，貼身男仆、高等侍女、管家先生，整天圍在她身邊的都是這些人，而不管大衛還是安東尼或者其他任何她所見到過的高級超能力貴族，甚至包括被她認為是最像奴隸主的蘇裕，都是從來不動這些奴仆一根手指頭，甚至連惡語相向都幾乎沒有至少在顧晗晗面前沒有過。
衛城貴族乃至整個燈塔星上流社會貴賤隔離的傳統讓顧晗晗所能親眼看到的只是高級奴仆最光鮮亮麗浮華如夢的一面，而作為奴隸另外一面的陰影，則始終籠罩在巨大的晦暗不明中
而眼前這一幕，就像是扯掉了貴婦裙底最后一塊的遮羞布，罪惡與丑陋暴露在陽光下。浮華褪色，陰影的濃霧散去，奴隸作為一個階層最凄慘不堪生不如死的一面就這樣直截了當地呈現在顧晗晗面前，一舉擊中了顧晗晗的心臟，讓她久久失語。
“走了，晗晗。”
大衛將一只背包丟進逃生艙，然后回身拉顧晗晗的手。顧晗晗被大衛拉著上了逃生艙，但直到逃生艙彈出飛船，她才從那種那種悲傷莫名的情緒里解脫出來。
“怎么回事？”她吃驚地看看左右，“我們這是要去哪兒，不坐船了。”
大衛正對照著說明書嘗試操控逃生艙，使用說明就攤開在他手邊的控制臺。他一面研讀，一面按控制臺上的按鈕。聞說顧不上回頭，只是回答顧晗晗道：“去灰星，在狄安娜星域的西北部。高登家的船現在已經把我們帶到狄安娜星域，到這里我們必須自己走了，沒法再搭順風船。高登家的訓練營在西南部，方位相差很大。”
顧晗晗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忽然監視器上躍出幾個光點，顯示有死光從背后打過來。頓時就變成了驚叫：“能量炮！背后有能量炮！”
“我知道！”大衛抿著嘴巴，手指在操控屛上一陣大按。
逃生艙堪堪避過死光，但很快就有更多的炮擊射過來，高登家運奴船側面的移動炮臺浮上來，數炮其發，死光呈立體交叉狀將他們的逃生艇罩在中心。能量分布在監控屛上顯示出一種極其恐怖的景象。
“高登家的奴隸販子在打我們，大衛！”顧晗晗叫道，“他們發現我們偷他們的船肯定不能善罷甘休。”
“這不可能，這艘逃生艙被我能量場屏蔽了的，在探測器上它是完全隱形的，他們根本看不見它！肯定有什么其他原因！”大衛手忙腳亂地按著操控臺上的按鈕，同時匆忙翻著使用說明書。
“找到了！第三十七條，反屏蔽系統。”大衛單手拎著書，只給顧晗晗看，“我知道了，是飛船質平衡。逃生艙脫離后質量不平衡了，所以他們才知道。他們看不見我們，但他們可以按逃生艙的預設彈道進行攻擊”
顧晗晗一點兒不想聽。“看上面，有一炮要打到我們了！左邊！右邊！又是左邊！”她捂著耳朵尖叫，“你能不能先看著船，別管那個該死的說明書！”
大衛繼續翻說明書：“我們得把它換成全手動模式，然后脫離預設軌道從死光中穿出去”
然而，看見大衛手忙腳亂臨陣磨槍的樣子，特別是對比過安東尼當初打游戲時候駕輕就熟威風凜凜的樣子，顧晗晗對于大衛能不能完成這個所謂的“把它換成全手動模式，然后脫離預設軌道從死光中穿出去”的高難度動作很沒底。
“用不用我幫忙……”她顫顫巍巍地問。在死光籠罩下，她真的很緊張。
“要！”大衛立即說道，“幫我抓著這根操作桿，然后按著這個，這個不要動”
顧晗晗按照大衛的指揮一只手壓下操作桿，另一只手至少掐住了五個按鈕，迎著四面八方洞穿而來的炮火渾身的筋都抻直了，肌肉僵得根本不能動。剩下的事兒就全指著大衛了。
然而，就像是顧晗晗所沒底的那樣，大衛用上了自己兩只手十根手指頭，還加上了顧晗晗的兩只手，四只手一起愣是沒能玩轉這艘小小的逃生艙。它在死光里上下翻飛，亂鉆一氣，像是個沒頭蒼蠅，有好幾次死光都是擦著皮過的，說實話，到現在還沒墜毀完全是因為運氣使然。顧晗晗胃里天翻地覆，要不是現在時候不對她早吐了。
救生艙在他們兩個的操控下打了個難看的滾，然后一頭扎進炮火密集處，同時射向艙體的死光至少有十幾道，根本沒處可躲。顧晗晗撐在控制臺上，眼睛都直了，一個勁兒地叫道：“大衛！大衛！”
“去他媽的！”大衛兩手在控制臺一推，徹底放棄操控了。緊接著，巨大的能量擾動以他的身體為中心發散出去，漫射在宇宙空間里死光統一在炮口處拐了彎，射向天頂方向，匯聚成一輪耀眼的小太陽。
顧晗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趴在控制臺上，感覺自己已經累癱了。她說：“大衛，咱倆可真廢。早知道不如一早就用能量，還省得丟人。”
大衛顯然也松了一口氣。“有的時候我真的沒法理解，他們那些戰斗系是怎么做到在戰場上操控那么復雜的機甲戰斗艇的，就用十根手指頭。”他對顧晗晗說，“當然，現在我也不理解。”
逃生艇在大衛純精神力的操控下，飛快遠離高登家的運奴船。顧晗晗回望飛船天頂方向那個閃耀的小太陽，不禁熱淚盈眶。
“你真是好人，大衛，”她說，“這事兒要是換一個混蛋來干，那些死光肯定不是偏折90度，而是直接轉個180度，返回到炮口去。”
大衛一呆，然后說道：“謝謝你提醒我，晗晗，等我將來上戰場的時候一定想著把它們轉180度。”
逃生艙終于被調回自動模式。根據大衛提供的坐標，它在自動巡航狀態下飛行了三個小時之后，降落到一個灰蒙蒙的星球。
這個星球的時間還在夜晚。艙門打開，干燥的風迎面吹來，帶著一股特別的味道。顧晗晗剛要下去，就被大衛抓住。
“小心，外面都是熔巖灰，不注意會陷進去的。”
他抓著顧晗晗的胳膊跳下逃生艙，能量場在腳下鋪展開，托著他們不直接接觸地表。
大地灰蒙蒙的一片，是一望無際的熔巖灰。三輪月亮如洗的光輝從天空灑下，照得灰土大地如銀色的沙漠。視野的盡頭，是幾座高大的火山，都還是活的，火紅的熔巖如黑夜里的燈塔，頂部蒸騰著白煙。
“灰星跟地球的相似度只有百分之七十不到所有被選為訓練營的星球跟地球的相似度都不高，跟母星相類的星球上從來不是出產超能力者的沃土。人類很難生存，但又剛好死不了的星球才合需要。”大衛對顧晗晗說：“灰星到處都是活火山，地表有三分之一都覆蓋著這種熔巖灰。星球重力是地球的1.5倍，沒有降雨，空氣的主要成分是硫，氧氣含量很低，沒進行改造前正常人類很難在這里生存。”
“這個星球就是杜蘭家族的訓練營。當年我到這里做的第一個訓練就是在這片熔巖沼澤灰星表面的熔巖會厚達幾百米，表面蓬松，而重力又大，人踩上去會向陷入沼澤一樣沉下去。所以我們都叫它吃人的灰沼澤。”大衛彎腰，在熔巖灰里摸了一陣，摸出一顆綠寶石。他笑了笑說：“唯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巖灰里面寶石很多，而且顏色都狠漂亮。”
綠寶石的形狀很不規則，表面有些粗糲，握在大衛漂亮的手上簡直丑陋。但大衛三兩下削掉它表面三分之一的厚度并打磨光滑之后，奪目的光輝從它內部散發出來，美得讓人心醉。大衛在它一端打了孔，用袖扣底部的金屬拉了一條細鏈穿好，掛到顧晗晗的脖子上。
“我們去對面看看吧。”他說，“那邊有綠洲，還有小鎮，訓練營的基地也建在那邊。我帶你去看看我以前住過的地方。希伯來說他們都還在，但這么多年了，我還一次都沒回去看過。”
大衛把顧晗晗抱起來，帶著她緩慢地向火山背后飛行。他們飛過廣闊無垠的巖灰沼澤，飛過巖漿翻滾的活火山口。最后在南部山麓的半山腰落了地。
山麓下鋪展開的是一片恢弘的城市，雄偉壯觀宛如大遠航時代人類征服宇宙的豐碑。綿延數百公里的城市全部籠罩在一個巨大的生態罩里，幕天席地，城市的中心，松塔形的玻璃建筑拔地而起，高度超出火山山直插云霄，巍峨高大如一座通天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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