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女王號剛剛在115號臨時跳躍點完成跳轉登錄,幾乎同時,立即就收到了來自跳躍點的官方通告。
——受站點空間與泊位等一系列因素限制，為了提高空間翹曲使用效率，加快協助后續由魚峰站分流而來的星際船只脫離亞空間軌道實現安全跳轉,115號跳躍點將對分流而來的船只實施二次分流。所有船只都必須在跳轉登錄后的八小時內離開跳躍點，115號目前可以為這些離開的船只提供向星域內其他尚可聯通的短程跳躍點進行空間跳轉的服務,但必須提前六小時,也就是在飛船登錄后的兩個小時內上報目的跳躍點，以便安排航徑調度空間。
這可真是排隊一整天投胎只一秒,卡特琳娜收到從艦橋轉過來的這則等同于勒令的通告，當場就跳了起來爆了粗口。
“這tm是非得叫我們在這兒擱淺啊！”
這不怪船長炸毛,剛通過動量變軌完成一次空間跳躍的飛船，僅僅是正常的設備檢修跟維護時間就得就得接近八小時。所謂八小時限時跳轉，就是一刻不準多留，設備檢修好了立刻就得滾蛋，它115號就是個把飛船投向次級星域深處擱淺的中間傳送跳板。
至于說兩小時確定跳轉目標的要求，則更是明白無誤,把飛船限制死在銅壺系這片次級星云里了！
向上級航道的空間狀況顯然不可能在兩個小時之內好轉,就算能好轉，115一個內界跳躍點也達不到直接進入上級空間航道所必須的空間翹曲度，它所能駁接的無非是星云里其他的內界跳躍點。整個銅壺星云唯一能達到次級亞空間標準翹曲度的跳躍點就只有魚峰跳躍點，而伊莎貝拉女王號是剛剛才從魚峰跳躍點分流來的，顯然不可能再回得去。
飛船離開了115橫不能一直在虛空里飄著等，這種行為在星球密布的次級星云內部屬于完全徹底的非法航行,打成走私商船能罰款了事那是撞了萬年無一的狗屎運，一般就是被當成海盜就地清繳，再搞不好說不定你就是侵略軍了——沒別的，你跑人主權領域里去了！
只要是不打算大打出手，落草就此當了土酋，飛船終究還是得走合法通道，選一個內界跳躍點作為航行目的地，并在它附近選擇某個星球落地，補給物資，等待重新返回航線的時機，這就叫擱淺。
擱淺是最令大型航船厭惡的情形之一，盡管卡特琳娜在接受分流方案的時候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但在擱淺真正到來的這一刻，她還是得跳腳暴粗感覺才能出得了心頭這口惡氣。
不要錢的臟話從紅發女悍匪的嘴巴里傾瀉而出，使用品類之繁多足以參加宇宙粗俗俚語大賽，攻擊對象的范圍則更是廣泛，上到航道管理委員會的頭號扛把子，下到銅壺星云普通民眾，都在女船長的攻擊半徑之內。遷怒之下，連里歐思都不能幸免，無辜挨了罵。罪名是搔首弄姿的小作精，整天開屏孔雀一樣其實是個掃把星！
卡特琳娜罵人的威力堪比治愈波，里歐思就算是個專業人士頂著這咒罵也是真不行了，爬起來就去拿衣服：“我出去看看，趁這兩個小時打探一下消息，115好歹還是個跳躍點，現在臨時著陸的船只不少，說不定能有消息，等回來到了星云深處，在星球著陸，就更加閉塞了。”說完腳底如風，立即就開了溜。
在這種問題上，顧晗晗反應就要慢半拍，但現在有了里歐思的榜樣，當然是頓悟，緊跟著也開溜——
“我也一起去看看。”
兩只驚起的露水鴛鴦2/3在船艙外頭碰了頭，各自都有劫后余生之感，于是又都非常講義氣的帶上對方，相攜下船直奔休息區。
115號跳躍點的休息區早已經人滿為患，餐廳、茶館、影劇院，舉凡能想到的地方統統爆滿，別說插兩個座位，就是一雙腳都插不進去。顧晗晗為此十分犯愁，如果打聽不到任何消息就這么灰溜溜的回船上去，這時候說不定又要觸船長大人的霉頭，不知道會被怎么罵來過癮呢。好在里歐思是個十分有辦法的人，搞情報的經驗更比只看過電視劇的無知少女高出不知道幾個十倍去，當機立斷得回了頭，攜著顧晗晗避開休息區主干道上這些喧鬧的場合，轉進背后小巷，挑挑揀揀，最后在一家懸掛晶石標志的小店門口停下。
“能源交易行？”
顧晗晗對于店鋪的招牌是有些費解的，看了看零星行人的偏僻巷道和鑭晶輸出國組織統一授權編碼都沒一個的店牌，疑惑道：“115號跳躍點的能量補給站是開在這兒的？”
“當然不是，這是私人的能源交易行，非官方的。”里歐思嗤笑起來，“換另外一個名字你可能更好理解一點，事實上，這是一家典當行，你也可以叫它當鋪。”
“別動！”
他打量顧晗晗，然后忽然伸手，把她別在發間的寶石發卡取了下來。
發卡同樣是顧晗晗從衛城帶出來的那批首飾中的一個，裝上普通的寶石這幾個月被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帶著，從能量石的角度上講還是全新的，完全上升不到品質和定級上頭，但里歐思顯然以為用來蒙蔽窮鄉僻壤星域的土包子是已經足夠了。他三兩下卸掉石頭，把首飾底座則又還給了顧晗晗，然后說：“走吧，現在我是船長，你嘛……”
他想了想說道：“你就是船長他妹吧。”
這典當行實在門可羅雀，進門也是冷冷清清，連個給開門引路的門童都沒有，只有柜臺透明櫥窗的后頭懶洋洋倚著個店員，看見他們進來了有氣無力地招呼道：“有什么能幫助你們的，客人？”
里歐思手掌一翻取出了那顆剛剛才卸下來的石頭，說：“這里有一顆能量石，我希望能把它兌換成普通能源。”
店員瞥眼看過來，眼中頓時就是一亮：“這當然是沒有問題的。”
他目光追逐著里歐思手指間滾動的那顆翡翠玻璃型能量石，露出一種老于行當的狡黠神情，語氣油滑道：“您這顆能量石看起來成色也許能有5類，5類能量石跟標準能量的兌換比例目前大概在1：1100。當然，本店需要對這個能量石進行檢測，實際品類以測試為準。我們會根據測試到的能量密度為您確定實際兌換比例。”
里歐思毫不在意得把石頭往柜臺上一丟：“好，你去測。”
店員立即捧起那顆能量石：“客人請跟我來。”
他打開柜臺旁邊的一道門，仿佛打開另一個世界似的，門的背后喧囂熱鬧，赫然是一個沙龍的樣子，圓形的會客廳里頭至少已經聚了十幾二十個人，這些人穿著各異，不乏形容古怪者，但卻三三兩兩，彼此攀談得十分熱絡。
店員請里歐思和顧晗晗進門去，解釋說：“檢測需要一點兒時間，您可以在這里休息一下，用些下午茶——您放心，都是儀器測試，標準化操作，全過程您都可以在這里監控——就一會兒，很快就能好……”
里歐思欣然表示了愿意留在沙龍的態度，于是店員把他們交給沙龍的女主人，并交給里歐思一個用以監控檢測的追蹤器，然后就走掉了。
沙龍的女主人吸著細長的煙斗，眼角的下方有一顆風情萬種的美人痣，十分熱情且好客地招待著里歐思，并問：“客人是從哪兒來，不知去往何處，做哪一門的營生？”
里歐思裝作不放心的樣子擺弄著手里店員留下來的追蹤器，時不時得瞟上一眼，同時答說：“我們是從獵戶旋臂去往大角區貿易的商船，遇上事故，臨時停靠在此地，就打算多兌換一些能量。”
“大角區，那可真是個遙遠的地方，”女主人回應道，“您多兌些能量上路是對的，我們這里偶爾也會有一兩艘去大角的商船過來，聽說路并不好走，時不時總要遇上擱淺。”
里歐思于是露出一副愁苦的顏色，說道：“短暫的擱淺倒是不怕，怕只怕萬一遇上什么大的事故，航線關閉，長久不能，那可就完蛋了。”
“是呢！”旁邊于是就有商人應和，“做咱們貿易這個行當，遇上擱淺改線是常有的事，不值什么，就怕改線都改不了，碰上倒霉再困上十年八年，那可真是不必走了，回去家業公司老婆孩子恐怕都已經是別人的了……”
沙龍里時不時有客人完成交易悄然離開，時不時又有新的客人被帶進來，始終保持著二十來人的樣子。許是擱淺的緣故，來的客人大抵都是都是臨時分流改道而來，談論的大抵也都是航線改道船只擱淺的事情。顧晗晗聽這些往來的客人們議論，似乎航線改道船只迫降在這片星空是十分普遍的事，特別是最近幾年以來，更是事故頻發，航道大面積斷流的情況愈演愈烈，時常有跳躍點因為空間余量不足的緣故臨時關閉，過往船只不得不臨時改線。所幸航線關閉的時間都不會太長，短則三五天，長則一兩月，基本也就恢復通行了，鮮有被困在擱淺地數載不能成行的狀態，算是所有糟糕消息中的一點好消息。
“就是年久失修！”
客人中有見多識廣者都認為是地方偏遠朝中無人惹的禍。
“沒人幫忙說話，航道管理委員會就是一百年也想不起來我們一回！”他們抱怨說道，“長年累月得不維護，就靠各個星域地方自己敲敲打打修修補補，這航線還能有個好？”
須臾，店員送來能量石的檢測報告和質押兌換合同，里歐思這時情報早已經打聽得差不多了，于是對于合同文書的上的兌換比例和質押條款看都沒看就直接簽了字，言明兌換的能量直接送去伊莎貝拉女王號，便攜了顧晗晗告辭。
沙龍的女主人對里歐思這樣的客人頗有戀戀不舍之意，在送他們離開的時候便很介紹了幾個星域內繁華的地方，勸他索性留在銅壺星云貿易，不要再冒險去大角那樣偏遠又難走的地方了。
“這糟糕的航線，遠航貿易的風險已經是越來越大了，”她誠懇建議說，“銅壺星云是很安定的地方，這幾個星球都是很繁華的港口，可以做的貿易很多。如有合約限制，即使是做轉口也很便宜。我有幾個相熟的商人是在那里，如需介紹，盡管開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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