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遞了一件白大褂過來,顧晗晗順手把它套在身上。現在，她已經很像那么一回事了，只要隨便往那里一站就已經是個學問高深的研究者的模樣,至少也是個經驗豐富的實驗員。
但實際,基因實驗這回事，只要足夠熟練,文盲其實也能干，特別顧晗晗還是個天然的治愈者，波動覆蓋全頻率，這就比任何大型精密的基因掃描設備都好用了。
波動、契合、捕捉、中止，對于顧晗晗來說，基因點的捕捉這就像配鑰匙時落向卡槽的鋼珠,伴隨著治愈波的轉動，每一個落點都是那樣的清晰、明確。顧晗晗從排在隊伍頭一個人開始,沿著隊列挨次向后走去,一面走一面就已經完成了她所經過的人的波動感應,同時每經過一個人,她還需要停下來幾秒鐘,記錄這個人的基因異變數據。
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是顧晗晗早已經做熟了的,唯一需要注意的只是控制治愈本能,她得保證自己的能量波動在即將代入治愈共振的瞬間及時中止，別搞成實驗還沒開始，預備實驗的異變基因點就已經遭遇強制修復的尷尬局面。
對于這一切，排隊的應征者們則完全沒有反應，他們根本不知道這個穿白大褂的年輕女研究員從隊列頭走到隊列尾的短短幾十來分鐘，“神跡”曾經就在他們的頭頂徘徊并與他們親密接觸,而以為只是例行的核對人數。他們大多數甚至沒有看她一眼，而只是緊張得盯著隊伍前方，在不斷的焦慮中反復計算前頭那個緩慢工作的儀器到底什么時候才能輪到自己——是的，即便在顧晗晗接管隊伍之后，基因掃描儀也沒有停止工作。這一則是為了掩護，顧晗晗是治愈者這件事，即便是在他們自己的研究團隊里也并非人盡皆，對外當然更加不能公開，是始終需要保密的一樁事。再則招募處以前也有過應征者隊伍因為儀器關機而發生騷亂的情況，所以在那以后，即使是在現在這種毫無必要的情況，他們也會選擇繼續開著儀器空轉，以免刺激應征者本身已經十分敏感的神經。反正設備空轉時折損有限，一點能量損耗完全在他們可以承擔的范圍之內。
而在顧晗晗的感官中，大多數普通病患的基因異變點大都分布稀疏，稀疏到根本沒有專門摹畫藍圖的必要，她的治愈波掃過他們的意識世界就像秋風掃過曠野，偶爾才能卷起一兩只蚱蜢。
忽然之間，一陣略顯密集的震顫仿佛秋雨隨風而至，一下子就引起了顧晗晗的注意。
“咦，這個人的基因——”
她駐足，發現身邊是個瘦削的人形，整個兒都包在灰斗篷里，只有一雙大眼睛在外頭，隱約可以看得出來曾經是個漂亮的女孩。
顧晗晗憐憫心生，治愈波的尾巴反復掃過這個生病女孩的精神世界，最終還是按捺下心軟，沒有為她做任何治愈與修復。
這個女孩病的很重，在根據治愈波震動反饋所生成的能量圖景中，她在f、t、m、p、z五個基因系列都存在有不同程度的基因鏈崩潰，涉及到惡性變異與非正常生長的特征基因點多達上千個。正常情況下，她應該很難存活，因為按照能量體系的分類，人類總共也不過只有十四個基因系列，五個基因系列致病，相當于五分之一強的基因鏈都出現了崩塌。但現在她非但沒有在第一輪的基因崩解中毀滅，反而還撐過之后一輪又一輪的崩解，這只能說明她的基因鏈在不斷深度的異化中趨向平衡，已經很難說目前是個人還是個怪獸了……
“真是頑強，”顧晗晗想，“這樣都能活——”
“可惜她的特征變異點都太分散了，如果一開始這么多的基因變異都能集中在同一個能量系列，那可能早就能形成穩定的變異鏈，有契機可以覺醒超能力了，”顧晗晗能量筆快速在登記板上繪制下這個女孩變異基因的能量譜，同時思考道，“但現在也很難說，如果繼續這樣深度變異下去，說不定就是新的一條新的超能力基因變異鏈……”
筆尖微頓，顧晗晗最終還是在記錄的最后，這個女孩編號姓名的下方，用大寫體打上了醒目“x”型標志——這個標志表明，該編號的樣本值得特殊關注，亦即在某次實驗中應該把他做為一個核心和重點加以編排、安置和觀察。或者是一整組地系列實驗中可供多次實驗和反復觀察比對之用。
這個女孩之后，就沒有什么再值得注意的對象了。顧晗晗很快就完成了這一組樣本的記錄，簽字之后將記錄板交給助手，交代說：“行了，這一組人就可以先帶走了，現在總共有多少人了？”
助手答曰，加上這一隊人，目前完成基因測試的已經有六百多人了，現在都帶到樓上，正做下一步的常規醫療檢查和處置。
顧晗晗點頭：“行，加上外頭的和排隊的，今天收個三千人也就差不多了。一會兒等這里完事，我再上去看看分組，有沒有之前錯漏掉的。”
“那你最好晚點兒去……”
助手是個身高兩米一的壯漢，以前在伊莎貝拉女王號是里歐思手下作戰部的精銳，而且還是那種能打接舷戰艦上肉搏的猛士型太空戰士，但這回應該是頭一回來給顧晗晗他們幫忙，因此克制不住得露出個作嘔的表情，好心提醒顧晗晗說：“你是沒見著，什么奇形怪種的都有，斗篷一拿開，那味道簡直了，你會以為在地獄。”
“洗澡剃毛消毒打藥，還有常規醫療那一套，現在就是各種烏煙瘴氣，沒幾個小時弄不到人前頭去，你要是不想看動物世界，我勸你最好就別急著上去，等他們弄好了通知。”
“莫尼克在上面呢，”他咧嘴沖顧晗晗一笑說，“年輕人小伙子就是不一樣，太有干勁了，還能持久，說實話那地方我五分鐘都呆不下去，太惡心了——”
并問：“要不要我幫你叫他下來，他可一直關心著你什么時候回來？”
顧晗晗嚇了一跳，連忙阻止：“別，千萬別，他能干就讓他多干一點，中二這種生物，不想辦法讓他多干點活把精力都消耗掉，簡直能把人聒噪死。”
然而已經晚了，顧晗晗話音未落，就見中二少年莫尼克像一顆炮彈一樣，從電梯里頭彈出來，人還沒到，聒噪的聲音搶先就已經到了——
“總算回來了啊，柴火妞——回來也不給少爺說一聲，讓少爺一通好等！”
顧晗晗心想：我還要給你報到？
但她現在也沒那個心力跟莫尼克斗嘴了，看了他一眼，于是走到另外一隊應征者前面，開始記錄。
莫尼克卻毫不氣餒，尾隨顧晗晗之后，又滔滔不絕得就是一通邀功：“怎么樣，少爺厲害吧。想想你走的時候什么光景？門可羅雀！你再看看現在，這么多人都是少爺給你搞來的！這你讓里歐思，他能行？”
“嗯，你勞苦功高，里歐思干啥啥不行，”顧晗晗頭都不抬的說道，“只有泡妞第一名。”
“對嘛，你也知道我勞苦功高了！”
莫尼克一下子得意了，繞著顧晗晗身前背后，像個大型犬科動物似的走來走去，只差是搖尾巴。
“你和里歐思一上午跑去哪兒了？都玩什么了？好玩么？”
他圍著顧晗晗問東問西，聒噪個不停，吵得顧晗晗治愈波幾乎都振動不下去，恨不得堵上耳朵給中二嘴巴貼上膠布好讓他閉嘴。
然而莫尼克一點眼色都沒有，還在喋喋不休得追問：“他人呢？你怎么自己一個人回來了？”
他人呢？當然是泡妞去了！我不自己一個人回來難道還等著人歡送么？
顧晗晗氣結，回身一拍記錄板就敲到了莫尼克肩上。
“行了，中二，趕緊干活去，晚上我帶你出去玩，獎勵你勞苦功高。”
莫尼克眼睛當場就是一亮：“出去玩？去哪？就咱倆，不帶里歐思？”
顧晗晗啞然，實在不知道莫尼克一個中二，年方十三，跟蛋仔一樣甚至連蛋仔都不如，如假包換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怎么就跟里歐思能有那么大的矛盾，非要處處把他當成個攀比斗爭的對象？
“放心，就你，沒有里歐思，”她露出一個笑，“好地方。”
許是這笑給了中二什么錯誤的聯想，讓他春風拂面似的一下子亢奮起來，兩只眼睛里直閃光，卻又偏拿出一副嫌棄的口吻說道：“旭輝星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玩的？算了，既然你想去，少爺就勉為其難陪你去一趟吧。一起這么久，你頭一次跟少爺開口，少爺不能不給你這個面子——”
只是話才說完，他就迫不及待的跳起來，急著跑上樓去了。
沒了中二的干擾，世界總算是清凈了。顧晗晗按部就班，逐一記錄，無非是一些簡單重復的體力勞動，很快就完成了剩下將近兩千名應征者的基因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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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又上樓去。完成基因檢查的應征者在樓上都已經按照致病的基因序列分好了組，隔在不同的大房間里進行助手所說的洗澡剃毛消毒打藥以及常規醫療檢查等實驗前的準備工作。已經經歷過多次實驗體招募的顧晗哈也知道這情景不會有得了什么好，因此索性也不進去，只依次在門外用能量波掃蕩一遍，完成復核。并把復核好的記錄發回實驗室去給研究院們先做方案，按照他們的實驗計劃，今天半夜應該就會同步進行第一批次的實驗，以驗證前一階段研究所建立的模型。
做完這一切之后，顧晗晗看時間也到了傍晚，于是就先一步返回伊莎貝拉女王號。
走之前，她交代助手：“實驗體準備好之后送上船，第一批三千人應該夠了。明天開始可以多收一些，到每天五千人左右的規模，我會早點過來。飛船在旭輝星不知道能呆多久，我們得盡快完成這一次招募所需要的總人數。不然過幾天萬一出點什么騷動，可就顧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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