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侍們阻攔不及,慌忙拉開舷窗。黝黑底色鋪面而來，曾經荒涼的宇宙群星閃爍，是億萬質艦發出的光芒。這些小小的飛船各自聚攏成團,拖曳在宇宙中仿佛一條無盡的星河。
顧晗晗為之一愣,然后隱約記起了自己仿佛做了一件放肆而大膽的事。
“在此之前,您突破高級壁壘時的能量場曾經籠罩這些罪孽之徒。”李少將追上來，在她背后說道。
似乎躊躇再三,他又輕聲說道：“是大人親自下的令，讓一起帶上他們……”
他聲音很輕,讓顧晗晗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但她還是聽見了。于是，顧晗晗記起來是李申親自出手制止了發生在流放地的磁暴。是她逼迫他現了身,那么是她的突破迫使他不得不出了手？顧晗晗不知道真實的李申是處于什么考慮決定出的手,但如果他不出手的話,讓這些人都死于了磁暴，那她突破時候這個廣域多重治愈場的效果可就看不到了。
論到想法,顧晗晗其實至今不太相信自己竟然做了件這樣偉大之事。當時的心情她已經不記得了,但現在想想,那真的挺過癮的！那種破釜沉舟，一消塊壘的感覺。她終于做了件從開始到結束一直想做的事。
這想想就很激動，仿佛從她發現超能力以來所有痛苦煎熬終于都值得了的那種釋然。喜悅幾乎是溢于言表的，她迫不及待想看到這場治愈的結果，想看看自己這樁足以傳揚后世被神殿和萬千超能力者指為異端的偉大之事的成果。
但那得等！
顧晗晗做了一年多的治愈波實驗，對于治愈波的起效時間十分有數。如果說她的治愈波的確曾經籠罩眼前的這一批流放者,在缺乏必要護理的條件下,在基因層面已經被強力扭轉開始復原的變異點要表征為可以察覺的逆轉乃至于痊愈還需要相當一段漫長時間的演進。畢竟這是宏觀治愈影響下的整體治愈,自然修復總是緩慢的,相當緩慢，這跟神殿作秀性質有選擇的專門“祈禱”截然不同。顧晗晗估計那至少要在一個月之后治愈波的真正效力才會完全表現出來，即便她突破高級壁壘了，能量形式在那一刻有所變化，這個時間相應得有所縮短得，縮短得也有限。
因此顧晗晗現在并不是很操心李唐立即就發現她治愈波范圍十分廣泛，實際能覆蓋所有頻率段這件十分可怕的事，除非他們能對那些數以億萬計的流放者們進行一次全面的基因檢查，并對數據排列組合加以嚴格分析——但那顯然不可能。至于將來他們會不會發現，發現之后又該怎么辦，那是車到山前必有路的事，她現在操心了也沒用。
甚至顧晗晗覺得就算李唐立即就發現自己治愈波的秘密也無所謂了，她只是單純得很高興，感覺做個治愈者其實還挺不錯。
——就是這反噬是真難受！
就算能量封閉了，反噬也依然還在。她的神經和身體現在雖然是割裂狀態，但不代表她的身體的就沒感覺了，或者感覺變得遲鈍了，相反意識世界與物質相割裂后，體現在身體上的觸覺雖然像是仿佛隔上了一層，但卻的確更加得清晰了——清晰卻無法描述。只能說云山霧罩，欲說還休，那種琢磨不透的滋味反而是更加撩人了。
顧晗晗現在意識清醒了，說不出把李申叫過來讓姐振一振這樣不要臉的話。她十分有心想讓李唐把里歐思給她送過來，但又怕這么干太過分了她要痛失小伙伴，永遠失去這一更衣室里大和諧的良師和益友。顧晗晗思前想后，認為唯一損人又利己的人選就是眼前這位可愛的少將。
“陪p睡s嗎，少將？”于是顧晗晗轉頭，笑著說道，“我現在很需要你啊。”
這樣直露不帶一點隱藏的邀請森森得震驚了李少將。反噬發作的時候的誰都懂，但現在反噬發作的高峰不是已經過去了嗎？李少將十八個小時前有被硬撲的心理準備，但十八個小時后像這樣好端端被邀請的心理準備他是真沒有。
李少將的心里是慌極了，他的家族他個人的榮辱甚至于帝國的尊嚴在這一刻他統統得來不及想。
“可……可我還沒得到批……批準……”他結結巴巴得說道。
這逗得顧晗晗一下就笑了。
“這還需要批準嗎？”她問。
“是……是的……”李少將慌慌張張得答道，內心懊惱極了。
顧晗晗“哦”了一聲，意外覺得少將這樣蠻可愛的，堪稱是我見尤憐。于是她臨時決定放過他，不對他實施進一步的勾引和邀請。也就說她不打算強上他了，以免他被一口氣嚇跑了自己得到一位更加嚴厲而畏首畏尾的看守人。
“我的船還好吧。”于是她問。
突然轉變的話題讓還沉浸在懊惱與慌張中的少將感到措手不及，接踵而來的則是深深的失落。
過了幾秒鐘他才從一片空白的大腦中走出來，勉強自己扯出一個笑臉：“您的船一切都好。”
他想到除了船顧晗晗應該更加關心的是船上的人，于是連忙告訴她說：“您的隨從也都安好，仍舊負責您船上的一切事物。明珠侍從長特意下了令，務要確保一切跟您離開船上時一樣，供給方面有任何需求也一定會全力確保。現在他們駕駛飛船就在艦隊中央，安全方面絕對沒有任何問題，您可以放心。”
他生怕顧晗晗不能放心，特意打開星圖指給顧晗晗看。伊莎貝拉女王號和他們目前所在的祥云號完全相鄰，幾乎是挨著的。
顧晗晗也的確是放心了，她沖李少將點點頭：“替我向你們的明珠侍從長轉達謝意，順便告訴她，我很期待前往新長安。”
顧晗晗的謝意當然是立即被轉達到了明珠侍從長的面前，明珠對于顧晗晗出乎意料的識相些微有一些的驚訝，畢竟在衛城的傳言中她可是個聞名遐邇的潑婦，所有人都認為難纏的那種，搞起破壞來更是震古爍今，明珠都做好了她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破口大罵問候李唐列祖列宗的準備。但實際卻沒有。
驚訝是其次的，明珠主要是對顧晗晗表現出來的反噬感到詫異，認為那似乎缺了點意思，跟想象中的反噬不大相同。
就明珠跟其他所有人所認識的反噬，治愈者是很難熬得過去的，更別提能量場都被折騰得封閉了，她不一直嚎叫哀求把治愈波扔的到處都是一點兒都不科學。
如果說靠忍就能行的，那這位顧小姐未免也太能忍了！
明珠對顧晗晗表現出的忍耐性感到迷惑，首次對于自己以及整個帝國在能量研究特別是治愈者研究認知方面產生了懷疑和動搖，恨不得立即開卷有益，好好給自己補一補能量物理和能量生理，她尋思一直以來她也沒缺過課啊？
缺課不缺課，補習也來不及了。就算明珠愿意補，李申出門艦隊里也沒隨身帶著一個大學問家能同時給她補物理和生理這兩門課的。
所以還是帝國的科學不行！雖然打破高級壁壘本身就是不科學的，但帝國的科學還是不行！
明珠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把一口黑鍋扣給了科學之后，抬頭開始打量跑過來向他報告和傳話的李立言。
“她只說了這些？”她問這個看起來明顯已經有些昏了頭的年輕公子哥，“沒有提出來要見她的隨從，也沒有鬧著要走？甚至最基本的要求我們提供的治愈補償她都沒有提出來嗎？”
李少將其實現在已經好多了，沒那么昏頭昏腦失魂落魄，他站在明珠的辦公桌前被她這么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這么盯著看得實在膽寒，李少將現在腦子沒難么水了疑心侍從長這是要拿他開刀。但想想他爺爺，他奶奶，他爸，他哥，還有他姐，李少將又覺得不至于，侍從長還不至于因為傳了句話就要了他的命。
于是有了底氣的李少將也敢于出聲了，他勇敢得回答說：“是的，侍從長，顧小姐得知需要批準之后，就再也沒提這件事。”
“你認為她只是簡單得在邀請你嗎？”明珠立即就問，仍然看著李少將，目光溫和，但卻不容躲閃。
這一問猶如當頭棒喝打得李少將一下子就懵了，侍從長審視的目光則更令他毛骨悚然，他感覺他爺爺，他奶奶，他爸，他哥，他姐這回可能都救不了他了。
“我不知道，侍從長，”他硬著頭皮答道，“我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記得您說過不行。”
明珠對這個慌亂中的說辭不置可否，她長久得凝視著李立言，久到李少將都堅信自己這回死定了，而且是死無全尸的那種不得好死。結束了思考的侍從長才終于對李少將點了點頭。
“退下吧，少將。”她說，“你做的很好。”
李少將以為不得好死結果沒死成反而得到了一通表揚，感到非常迷茫和不能接受。但他也還沒蠢到要跑去質疑侍從長為自己找一個死，當然是立即行禮告退。
打發掉蠢萌無辜的宗室公子后，明珠一指自己的副官，他剛才就在一旁記錄李少將的報告，吩咐他將記錄和顧晗晗的病房的影像一起送進李申的房間去。
“不必等大人詢問也不必多說，就這樣送進去。”她特意叮囑。
侍從乖順得去了。等他也離開后，李申的扈衛隊長就從屏風背后轉了出來。
李申的扈衛隊長雖然剛在不久之才剛憑本身給自己賺了三十軍棍，但他顯然認為還不夠，還想再賺三十棍，一出來他就坐到了明珠的辦公桌上。
扈衛隊長跟明珠侍從長的關系其實是很好的，尤其愛坐她的辦公桌。之前李少將沒來的時候他就在坐辦公桌，剛才李少將報告他屬于臨時回避，現在少將報告完了走了他從屏風后面出來接著還坐辦公桌。
侍從長的辦公桌很大，扈衛隊長坐了桌上一角跟明珠隔了還有一米五，這個距離倒正合適說話。
“給。”扈衛隊長一坐下就扔了個黑色的絲絨口袋給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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