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晗晗是萬萬沒想到,她從衛城跑出來兩年了，竟然有一天能被迫干上了侍從長的行當。這簡直就是難為她，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嘴這么賤,腿這么長要跑去找個黎少校打探什么消息？走不掉這不是明擺著的嗎還用她個傻貨去打探？！她要是跟李申大人一樣關上門當啞巴這樁倒霉的差事難道還能自己長了腿扣到她腦袋上不成嗎？
一切都是她活該啊！活該她不是個啞巴！！
但好在李申大人的倒霉手下們都很識相,無論他們是十七層開外的倒霉手下,還是十六層開外的倒霉手下，無論他們誰都很有自知之明得沒有提出來要見李申大人,更沒有拿出什么要求顧晗晗來決斷的難題。他們只是形式上得前來見她，不是拜見李申大人而就是來見她顧晗晗。
他們會出現在隔著顧晗晗至少十幾步遠的地方,恰好能讓顧晗晗得知他們的存在并基本看清楚他們,同時等等看顧晗晗有沒有什么額外的吩咐。顧晗晗通常是沒什么吩咐的，她就算想吩咐弄艘船讓她好跑路他們應該也不會聽,這點自知之明顧晗晗還是有的。于是在這種禮儀或者可能也是儀式化的等候時間結束之后,一般大概是兩到三個小時,合理利用這段時間已經完成重新編組的艦隊就會再次起航。
隨著匯集過來的艦隊規模越來越大，過來跟顧晗晗見面刷臉的指揮官職位也就越高。在這短短的十數個小時之內,顧晗晗見到了大唐帝國軍艦隊從少校到上將全部階級的軍裝和肩章,馬虎一點兒都能算是大唐帝國軍服專業畢業的了。這些套著不同階級軍裝先后到來的帝國軍人,從低級到高級，從年輕有為到年富力強，按照他們自己的介紹都是隸屬于瀾洲總督府序列的邊防艦隊軍官。而顧晗晗最后見到的那位上將也就是他們的總上級瀾洲總督。
顧晗晗本來以為這次李申總該出面見一見這位總督，畢竟一方諸侯，統兵百萬的帝國上將，也算是把他們救出來的人,再擺架子一面都不露就過分了,衛城都沒有這么干事的。主要李申大人只要出面了,那自己這個臨時侍從長的活兒終于就可以有機會可以卸任了。
但顧晗晗發覺自是還是低估了李申大人了。對于李申大人,她是回回低估，總能刷新自己的認識。
當時她興沖沖得跑去問李申：“瀾洲總督來了。”
這直接把李申大人給問愣了，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實在不好見這個人。”
他還專門給顧晗晗解釋了一番：“是瀾州的艦隊最先找到的我們，現在我再見這個總督反而對他有害。這個沒關系，明珠會安排好他。”
當時顧晗晗還沒反應過來，被李申大人這一通解釋解釋了個云山霧罩，不知所謂，心說你的倒霉手下你愛見不見跟我有什么關系？過后了她才琢磨過來，合著李申大人這幅挨了強q奸一樣的表情是認定她收了這個什么瀾州總督的賄賂好處，要強買強賣，強迫他出去接客。
顧晗晗心里很不服，心想我就這么見錢眼開？當初我在衛城干情婦跟干寡婦的時候我都沒干過這賣官鬻爵收錢賣門票的事——好吧，那我可能的確是賣過那么一點點兒，但你的這個瀾州總督他也沒賄賂過我呀？xx的，早知道我就管他要了！
清白這事過后沒的找補，顧晗晗當時聽見李申嘟嘟囔囔意思是不見就認定了這位瀾州總督可能是不受李申大人的待見，于是就準備要打發掉這位不幸的老可憐。不是我五好少女不幫忙，實在是你們李申大人心眼小，肚量不行，不知道親民主義唯愛擺架子。然后她就被小氣不行愛擺架子的李申大人給拉住了，還絆了一跤摔床上了。
“別急吧，”李申大人走過來說，“我們今天的治愈還沒做——”
停了一下，他說：“昨天的你也沒做。”
是哦，自從干上了李申大人的侍從長，顧晗晗這十幾個小時忙竟然得都沒顧上！可見侍從長這活兒能干是不能干？！
然后顧晗晗才反應過來，不是說要控制節奏讓李申大人適應沒有自己的日子的嗎？
但李神大人已經在脫衣裳了，于是顧晗晗就想算了明天再開始吧！逃跑這事還沒影呢，犯不著自己跟自己先過上不去！等出了隔離帶再控制不遲啊！再說了，都十幾個小時兩天沒治了這還不算控制嗎？干啥事都得講究個循序漸進不是？那治病救人就更得有必要了！
一場治愈做下來一兩個小時不能少，這連累得被顧晗晗丟在外頭的瀾洲總督也一等就是一兩個小時，等顧晗晗好不容易想起來趕緊跑回去接待的時候，心里對這位總督老可憐簡直是充滿了愧疚之意——真不是我沒收到賄賂挾私報復故意把你晾外頭，實在是你們李申大人裝聾作啞沒把你放心上。
總督老可憐對于“等”這件事也挺意外的，但顧晗晗看他并不像受到不公正待遇那種意外，反而等得挺興高采烈，甚至等了兩個來小時沒把李申大人給等出來也沒見他失望，反而一副理當如此的淡定。這就不得不讓顧晗晗刮目相看，這簡直跟衛城貴族一點都不像！
總督來找顧晗晗其實是向她通報行程的。他告訴顧晗晗艦隊目前已經進入古冥海航道的空間舊道，等調整完航向之后馬上就可以啟程，預計在三十六個小時之后抵達稽落。
顧晗晗本來是有一聽沒一聽，根本就沒在意。像艦隊怎么走，大軍怎么部署這種事連李申都大人都不帶過問的，她顧晗晗當然就更管不了了。她就算想指手畫腳人家艦隊也不會聽，而且她也沒有指手畫腳的能力，她連軍事星圖都還認不好，是個路盲。但再路盲眼瞎不認識道，基本的方向和坐標她還是認識的。顧晗晗偶然間一抬眼看見總督帶來的副官在星圖上標出的所謂“稽落”壓根不是她想象中什么邊境星球而是一片茫茫黑的空白宇宙，甚至連邊境都不是，看著坐標反而是更朝隔離帶深處了，比她和李申大人被找到的地方都要遠！
顧晗晗頓時就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差點連滾帶爬去找李申大人喊救命。
“不是往瀾河邊境的嗎？！”她問，“怎么還越走越遠了呢？”
這還真把總督給問住了，他啞口無言了至少有兩三秒，大抵是對顧晗晗的智商和政治素養重新刷新了一番認識，然后才四平八穩得繼續的說道：“‘稽落’是古冥海航道上曾經非常重要的空間跳躍點，雖然因為古冥河航道的廢棄，‘稽落’空間點已經完全消失了，但它仍具有特殊的歷史意義，所以把它作為這一次夏狩的典禮地。雖然是在邊境之外，沿但途的安全不成問題。大軍已經肅清了周邊星域的一切隱患，驍騎軍艦隊六個小時之內也將趕到，負責兩翼的護衛，等抵達稽落之后再行換防。元帥已率全軍將士在此等候了。”
顧晗晗根本不關心安全不安全，又有多少艦隊正趕過來衛護李申大人這種鬼事！就隔離帶這種地方，最高生產力水平不超過一個行星的，能對李申大人的安全造成得了什么威脅？無非驕奢淫逸，昭顯他的身份地位而已。但“夏狩”兩個字挑動了顧晗晗敏感了起來的神經，讓她感覺到事情的不尋常。
“夏狩？”她問，“是狩獵的意思嗎，就通常意義上的那種狩獵？”
總督表示他不知道通常意義上的狩獵是什么狩獵，但宗宮夏狩是帝國傳統中最重要的祭祀活動，以軍事征伐的方式告慰上天，以請求神明庇佑，國運昌隆。其實質上就是通過戰爭的形式向帝國邊境送溫暖的活動。選擇進行夏狩的邊境，只要在夏狩所劃定的范圍之內，帝國都會接受這些邊境國家的獻土，將星球與星空正式納入帝國的版圖，給予星球以及星空中的人類帝國國民的身份，并視之為神明的饋贈。
這是侵略吧？顧晗晗心想。
“宣戰同時也會有，但那只是政治上的需要，”總督說道，“邊境人民無不歡欣鼓舞，期盼夏狩的早日到來。”
顧晗晗平生第一次聽說有人能把侵略說得這么清新脫俗，不要x臉。她還特意看了總督一眼，但總督面色如常，看不出一點兒臉紅。顧晗晗于是也就只能相信大唐的月亮圓，邊境人都爭做帝國狗了。
“但這個嵇落已經遠遠超出邊境的范圍了吧？”她問。
總督依舊安穩如狗得答說：“帝國疆域之外都是帝國的邊境，無非近與遠的區別，這一次也只是走的稍微遠了一點而已。實事上，兩千多年前，從瀾河到星極冥海，都是帝國邊疆，嵇落只能算是中繼點。所以這一次夏狩確定以嵇落空間站的舊址作為典禮地，也是為銘記歷史，不忘祖先之志。這在夏狩的圣誥頒布時也已經宣示過了的。”
“也就是說一早就已經確定了的嗎……”
這下，顧晗晗確信李唐一定是有格外的考量與圖謀了，絕對不會僅僅是為了維護李申的顏面以及消除他的失蹤所帶來的政治影響。為了找回李申，調動大軍進入隔離帶倒還說得通，畢竟銀河誰也丟不起宗主。但在已經找到李申的情況下，不立即撤走就很難說得通了。
不是以邊境狩獵的名義做掩護悄悄來悄悄走，反而是繼續深入，幾十萬的艦隊索性大張旗鼓得要在隔離帶的腹地搞起了國家祭祀。這等于公開在刺激兩個神殿，□□裸得在向他們示威了，跟衛城也等于是要撕破臉的架勢。
但李唐可能跟兩個神殿同時決裂，跟衛城撕破臉嗎？
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又要做出破臉決裂的姿態，這又是為什么呢？這里面如果沒有政治意圖就見了鬼了！
一定會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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