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衛國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一臉錯愕地瞪大了眼，看了看趴在干草上一動不動的啞哥，又看了看捂著臉顯得極不自在的李樂。
無奈地甩了甩濕淋淋的兩只手，低頭皺著眉毛，一下一下地拂著身上的水珠，弄了半天，干脆放棄了。
抬眼打量了一下十分安靜的劉家倆兄弟，耷拉著眼皮，岔著腿去水缸邊沖澡去了。
李樂一直等聽到嘩嘩的水聲才放下了掩住臉的手，實在是難堪的要命，還害得吳衛國一大清早的就洗冷水澡，要是凍病了可就跟他脫不了干系了。
啞哥也不能讓他就這樣趴在草上睡了，李樂滑了下去，蹲在他旁邊輕輕地搖著他，語氣溫柔親和地喚著。
“哥哥，哥哥，醒醒。”
“趴這里睡不舒服的。”
沒晃兩下，啞哥就睜開了困澀乏悶的眼睛，抬起頭無神地亂瞟了一下，也沒看見身邊的李樂。
剛要再把眼睛閉上，李樂伸過來一只手捧住了他即將趴下去的臉，讓啞哥的目光轉向他，滿眼柔意地說道。
“這樣太累了，我們去床上睡吧。”
啞哥緩慢地上下掃了李樂一眼，困頓的神情有些放松，微微地咧開了嘴笑著，摸上李樂的手輕捏了幾下，就攥住不撒開了。
李樂瞄了一眼，對著啞哥笑了笑，站起身使了點勁兒，將他給拉了起來，幫著把他身上粘的碎草屑給拍掉了一些，差不多了就拉著似乎還在睡癮中沒清醒的啞哥，進了他們睡覺的那屋。
外面空氣是有些濕冷的，所以一頭扎進屋里時，迎面就感覺到一陣兒舒適的暖意，同時還有一股不太好聞的悶糟味兒。
也說不上來，反正多少摻著牛棚里的膻騷氣，再有就是大男人獨有的奇特氣味兒了。
啞哥就乖乖地牽著他的手，不聲不響地跟著，站在床邊望著李樂彎著腰探著身子，在不太方便的單手給他撣床鋪，拍枕頭，拉被子。
烏黑的眼睛里是被困意猛烈襲擊后的殘垣斷壁，在一片遮蔽天空的沉郁中，有了一個能透過光的狹小空隙。
李樂收拾好了床鋪，轉過臉看著不為所動的啞哥，拽了他一下，抬手在他眼前揮了幾次。
“哥哥你睡蒙了嗎？哈哈”
“床我給你整理好了，安心睡吧，睡醒了我就做龍蝦給你吃。”
啞哥定定地望著，聽話地點了點頭，不舍地松開了李樂的手，慢騰騰的就躺到床上去了，也不閉眼睛，仔仔細細地端詳了李樂好半天，才把手給縮進了被子里。
李樂坐在床邊上，一直等到啞哥睡著了，才松了口氣。
覺得剛才就跟在照顧他不存在的兒子似的，怎么哪哪都那么像啊，連走都不敢走，要是啞哥再多看他一會兒，他保不準就要上手去拍他哄他了。
吳衛國沖完了澡，伸著頭四處望了一眼，趁著外面沒人，趕緊把底褲給脫了下來，放進桶里快速地揉搓了幾下就拿去晾起來了。
然后光著屁股，顛來顛去地跑進了屋里，隨意地瞅了一眼睡著的啞哥和坐在床邊發著呆的李樂，從柜子里摸出一條干底褲就套上了。
這陣兒下來了，他也就不在乎李樂看不看了，如果只是啞哥在這兒，他更無所謂了，畢竟倆人之前一大早出現過的所有特殊情況都沒遮沒掩過，互相之間早就習以為常了。
李樂淡淡地掃了幾眼吳衛國的后背，覺得他也挺壯實的。
干力氣活的身材就是不一樣啊，可能常曬太陽的緣故，皮膚看起來比啞哥要稍微黑上一些。
吳衛國坐到了床邊上，弓著腰兩手交叉著垂在兩腿間，來回不停地打量著這一大早不在家睡覺，不知道跑牛棚這里來干什么的李樂，幾次想張嘴都又閉上了。
“吳大哥，剛才真對不住你啊！”
“今早叔去上河工了，我跟哥哥來送他的，順便就到牛棚這里看了看。”
“哥哥太困了，天又還早，我們就在草垛上歇了一會兒，就......撞見你了。”
李樂笑瞇瞇地看著吳衛國，挺直著后背坐的很端正，兩只手扣在一起不停地輕搓著，抿著嘴唇，手心里都出汗了。
“啊，噢，沒事兒，沒什么......”
吳衛國撓了幾下后腦勺，吸了吸鼻子，有意避開了李樂看著他的，笑意流動的眼睛，把皺巴巴的底褲給往下扯了一些，抬起頭看向李樂。
“上天隊長是來跟我講過的，說等劉叔走了，讓你哥每天早點回去的。”
“那個，小樂，你白天沒事做的話，也可以多跟你哥過來牛棚玩。”
“呵呵，這里有吃有喝的......喝奶也方便，你要是累了進屋睡就行了。”
李樂點了點頭，想著確實可以這樣，到牛棚來還有吳衛國能跟他聊聊天什么的，向他打聽打聽村里的事情也方便，而且三人在一起還熱鬧些，比他一個人待在家里要好。
被他這么一說，李樂忽然想中午不如就在牛棚里做飯吃吧，不管吳衛國吃沒吃過小龍蝦，他都要把小龍蝦給燒的辣辣的，再炒兩個有滋有味的小菜。
算是感謝吳衛國在接下來的日子里要給啞哥和他提供方便了。
“行的，吳大哥，那你要不再睡一會兒吧。”
“我先給你把早飯做了，待會再回家去拿點東西過來，中午我和哥哥就不回去了，就在牛棚里給你倆炒兩個菜。”
“栝樓籽我也給你裝一些來，好不好啊？”
吳衛國一下笑了出來，滿臉欣喜地看著李樂，抓著自己的大腿高興的都不會說話了，這多招人疼啊這，又懂事又體貼的，別說啞哥想天天早點回去守著他了，他也想呢。
就是有點可惜，李樂是小弟弟，不是小妹妹或者小姐姐。
啞哥就算喜歡極了也沒辦法抱著他咬上幾口，更沒辦法做點其他的，讓他感覺快樂的什么事情了。
但是撇開這些來說，李樂值得劉叔爺倆和他的喜歡，吳衛國甚至都期待啞哥能多把他帶到牛棚里來玩玩了。
他也要加入李樂大哥哥的行列，跟啞哥一起照顧他，陪著他，保護他，等有恰當機會了，就再提出來認他個干弟弟。
李樂沖著喜滋滋的吳衛國笑了一下，又看了看床上睡的正香的啞哥，站起身來小聲地問道。
“吳大哥，你們的糧在哪兒呢？”
吳衛國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抓著要往外走的李樂，勁兒一不留神用大了，趕緊縮了回來，看著李樂有些不好意思地搖著頭。
“不用不用，小樂，吳大哥哪能讓你做早飯啊，這不干活了早飯我都可以不吃的。”
“你，還早，你也上床睡一會兒吧！”
吳衛國轉頭看了一眼被啞哥躺的滿滿當當的小床鋪，略微思索了一下，又立馬看向了自己的床鋪，回過臉有些為難地問著李樂。
“你哥那床睡不下了，我那床有點......有一塊兒有點潮......”
“不過能睡，小樂，我給你鋪一層干凈衣服上去吧。”
李樂趕忙拉著要給他拿衣服鋪著的吳衛國，心里很明白他在難為什么，剛剛跟啞哥進來的時候他就聞到了一點點，下意識的還往吳衛國的床上瞥了一眼，看的清清楚楚的。
這一大早上已經夠讓他難堪的了，李樂不忍心再讓吳衛國受二次折磨了，捂著嘴笑了笑，覺得也不用太刻意，就直截了當地說了一句。
“吳大哥，我不是嫌棄你啊，我是真的不困呢。”
“你就放心睡吧，飯做好我留在鍋里，你睡醒就起來吃，我也不做多。”
吳衛國瞅著自己床鋪上的那一塊兒顯眼位置，頓時覺得臉都燥熱了起來，掐著腰摸著自己的頭害羞的嘿嘿笑了兩聲，踱著步往自己的床邊挪過去，身上把被子給蓋上了。
又看了看在認真盯著他的李樂，猶豫了一下，又掀開被子爬了上去，躺進了被窩里，蓋的有一點點嚴實。
“那行吧......嘿嘿。”
安頓好了兩個奇怪的大哥哥后，李樂自己在牛棚里到處找了找，費了點時間把吳衛國的早飯給做好了。
等鍋底沒有火了，李樂準備回家去收拾中午要做飯的食材，牛棚這里他看了，除了糧食，基本沒有調料，就有半拉罐子咸鹽。
也不知道吳衛國有多久沒吃過有湯有水，咸淡可口的炒菜燉菜了，這么一想，李樂覺得他太不容易了。
劉叔之前跟他說過吳衛國也是孤兒，即使在村里還有幾個親戚，但對他的生活沒起什么作用，掛個名而已。
唉！
李樂想著想著，瞬間就有了個成為兩個孩子媽的感覺，忍不住自己都無奈地笑了起來。
這都哪跟哪啊，明明他也慘的不行啊，還總可憐這個可憐那個，況且他還長得這么瘦小沒力。
真要論干體力活養自己的話，他可能第一個餓死了。
想了想，李樂走過去輕輕地推開了門，往里看了看他倆人，見吳衛國沒睡，還從床上抬起頭朝著他傻樂，就掩著嘴好笑地說道。
“吳大哥你怎么沒睡啊？哈哈，飯我做好了，那我現在回去了。”
“哥哥要是醒了找我，你就跟他說一聲啊。”
“讓他別擔心，我不會跑了的。”
吳衛國看了一下呼吸勻稱，睡相安穩的啞哥，趕忙認真的也掩住自己的嘴巴，特別小聲地回應著李樂。
“好的～”
“我知道啦～”
“去吧～”
李樂點點頭，靜悄悄地退了出去，輕聲地關上了門，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內心出現了一種莫名強烈的沖動似的，讓他想做個好......呃......
陽光灑滿前路，樹木地邊已經有了明顯的秋意，天空無比湛藍，抬手看過去，又是一個晴朗無云的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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