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下那個剛剛還在一臉得意和奸笑的小弟已經滿臉是血了，眼睛也閉起來了一只，坐在地上很顯然懵逼了，抬起胳膊哀嚎地擋著周高逸落下去的拳頭和腳，連滾帶爬拼命地往后扒拉著。
“老大！老大！別打了！啊！”
“嗚嗚，我錯了我錯了，啊！別打了！別打了！”
李樂呆在原地，一時間都分不清究竟發生了什么，就感覺自己的兩條腿發抖的跑都跑不了了，這種傷害程度的毆打，除了電視里，現實中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再看那個已經沒有一點形象，渾身充斥著暴力易怒和血腥的周高逸，讓李樂一下子恍惚了起來。
這還是那個坡上迎風搖擺，被樹影襯得好似春日陽光般干凈純真，滿身彌漫著少年氣息的白衣小哥周高逸嗎？
怎么辦？李樂大腦中緊急慌亂，匆忙地瞄了一眼還在拉扯的周高逸幾人，一時間也顧不上害怕和可能會遭遇的后果了。
試著挪動了兩下腿，接著臉一轉，李樂抬腳就跑了。
一個小弟往后努力地抱著正在發瘋的周高逸拉架，突然瞅見了一旁想要逃跑的李樂，趕忙大聲地喊著周高逸，指著前面提醒他。
“老大老大！你看，那小孩跑了！”
周高逸從暴怒中回過神來，胡亂地望了望，接著眼底一暗，漫上兇狠，把手里捏的細碎，沾著血的糖塊猛地往地上一摔，咬著牙扯了一把立整的領口。
“又跑了，呵呵？”
“追！”
李樂跑的只感覺耳朵邊擦過陣陣呼呼的風聲，不一會兒就聽到了更為密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還有身后周高逸的句句喊叫。
“李樂弟弟你跑什么啊？我不是替你教訓他了嗎！”
“別跑了！快停下！”
“花椒你不要了嗎？我再給你重新摘好不好？”
跑到了路上時，李樂心里卻一下子犯難了，頓時不知道該再往哪里跑了，這河溝大隊還有他能躲得了的地方嗎？
跑回家無異于引狼入室，自鉆牢籠。
跑去牛棚肯定會掀起一場無法預測的爭執，損失也是不可估量。
李樂彷徨無依地遙遙看了兩個方向，覺得他已經無所去處了，看來他惹出來的，粘上的狗皮膏藥也只有靠他自己解決了。
他停下不跑了，急喘著氣，被咚咚狂響的心跳聲震的頭直發暈，臉上都滲出了一層淺淺的汗水，李樂回過身緊緊地攥著鐮刀，死死地盯著嘻嘻哈哈朝他圍過來的幾人。
“李樂弟弟，我是不是把你嚇到了啊？哈哈哈。”
“別怕，我不會那樣對你的。”
周高逸深呼了兩口氣，看上去也累的不行，用沒有血漬的手背擦了一下臉，又往后順了兩下頭發，仰著臉掐著腰，沖著李樂饒有興致的一笑。
“沒想到你還跑的挺快的，哈哈哈。”
“我很喜歡。”
李樂凌厲著雙眼，一點都不想跟周高逸在這瞎幾把胡扯，雖然他心里害怕的不行，但還是撐著一股勁兒，沒有讓身體顫動起來。
“周大哥，你要是真的喜歡，請你放我回家，不要再攔著我了。”
跟他一起追上來的四個小弟站在旁邊，互相眨眨眼看著似乎不像是在開玩笑的周高逸，又看了看一臉驚恐的，跟個被他們調戲的小姑娘似的李樂，有些懵逼地撓了撓腦袋。
這不是劉啞巴家的人嘛，難道費這么大勁兒找他不是來戲弄他和打他的？這聽著他倆人的對話怎么感覺怪怪的啊。
幾個小弟不約而同地打量著一臉認真的周高逸，這才明白他剛剛為什么突然發那么大的火了。
老大喜歡這個好看的小瘦孩兒，想收他做小弟！
怪不得還帶酥糖給他吃呢，是看好他了啊，可這小孩也太不領情了，說話一點都不軟和，態度死橫，把老大氣的不揍他，反倒讓他們那個倒霉的兄弟給遭殃了。
此時躺在雜樹林邊地上被打的很慘的那個小弟，強忍著全身劇烈的疼痛爬了起來，把掉落在地上的酥糖給一個個拾進了插兜里，個別壞了的就自己吃了，站起身緊張地望了一眼，弓著腰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不行，李樂弟弟。”
周高逸目光下移看了一眼李樂手里锃亮的鐮刀，抱著雙臂愈發興趣盎然地上下掃著李樂的身體，蹭了一下鼻子，笑著低頭往前挪了一小步。
“我不想再等你了，李樂弟弟，那一天一天地憋的太難受了。”
“你不知道啊，周大哥為了你，都好久沒......”
周高逸抬眼看著李樂，沖他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挺直著后背咧著嘴微微笑著，露出了兩顆尖利的虎牙，抱著胳膊搓了搓帶著血漬的下巴，臉上的表情意有所指，十分含蓄地對著李樂端詳著。
如果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周高逸眼前這副樣子還是挺能迷惑人的，李樂甚至從他現在的表現上都看不出一絲的猥瑣，懷疑他怎么能說的如此自然隨性。
但即便這樣，李樂也是嚇的要死了，慌忙地把鐮刀對準周高逸，厲聲呵斥著他。
“不要再過來了，你！”
“我不想傷害你，也不想惹麻煩，請你放過我。”
周高逸搖了搖頭，笑眼迷迷地舔了舔嘴唇，伸開雙臂看了看自己，又揚起笑臉望著李樂，稍微皺了一下眉毛，噘著嘴可惜地說道。
“有點臟了，唉，我這幾天都是按照李樂弟弟說的那樣，讓自己干干凈凈，香香的。”
“不過身上沒臟呢，不會影響的。”
“李樂弟弟要不要幫我檢查一下？”
四個小弟齊刷刷地擰著眉毛，更加懵逼地撓起了頭，看看周高逸，覺得他這副樣子好像見過又好像第一次見，再看看李樂，一下子又想不明白了。
這小瘦孩兒明顯不樂意加入他們這個隊伍，反抗情緒尤其強烈，大有一副同歸于盡的架勢，但他們老大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什么身上香香的？什么不影響？還要讓李樂給他檢查一下？
正在疑惑的四個人忍不住地來回打量著對峙中的倆人，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免得莫名其妙地落得一身倒霉的傷痛。
“周大哥，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你就不怕被人給講出去嗎？他們還在這里看著你呢！”
李樂死盯住蠢蠢欲動的周高逸，眼神動都沒動半分，想打個心理戰，故意提醒著他最好不要亂來，他的小弟們在旁邊看戲呢。
四個小弟被李樂這么一說，刷的一聲都看向了轉過頭來的周高逸，立馬驚的渾身一顫，發現他們老大這看著他們幾人的眼神一點都不柔和了。
兇狠可怕和即將再次爆發出來的怒火瞬間就讓四個人頭腦清醒，領會了周高逸隱晦大膽的意思。
沒等李樂反應過來，手里的鐮刀就被人一把奪了過去，扯的他手掌心生疼生疼的，還沒動兩下就叫兩只手給周高逸小弟們緊緊地抓住了，整個人一瞬間動都動不了了。
“他們啊，哈哈哈，李樂弟弟別擔心，我不會讓他們看的。”
“也沒人敢說出去的，除非是想死了，呵。”
周高逸笑著和被抓住動彈不得的李樂說了幾句，直起腰拉著眼皮掃了一下低著頭不敢看他倆的四個人，活動了一下脖子就雙手插兜，悠閑自在地轉身往雜樹林那邊去了。
“李樂弟弟，我會按照書上的來的，我都記在心里了，你別怕。”
“等我們玩過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周大哥絕對不會騙你的，你相信我。”
李樂被倆人拖著往雜樹林那邊拽去，恐懼就像一張漫天的大網似的，牢牢地把他罩在其中，任他怎么掙扎也無濟于事。
現在什么也由不得他了，他只能用鞋子在地上拼命地刮擦著，試圖能勾住一塊穩固的地方，好讓他不至于太快被拖進前方那可怕的深淵中。
天色在他們拉扯中已經失去了亮眼的光芒，太陽逐漸西沉，仿佛也不愿再給即將墮入黑暗的人們提供一丁點的幫助了。
世間萬物都在此刻變得寂靜無聲，像是默許這一切就該這樣發生似的。
一只鞋子從李樂的腳上刮掉了下來，他感受著皮膚和粗礪的土塊摩擦在一起，像是有無數片小刀子輪番割他一樣。
他現在哪里都疼，哪里都難受，只想閉著眼睛睡上一覺，等醒來之后就會在原來的家里，或者租的房子里，甚至單位的辦公桌上也行。
李樂望著走在前面不時回頭，滿臉得逞輕松快意地笑著看他的周高逸，明白了什么叫心如死灰，生不如死了，明白被人強迫，無力反抗的時候是一種什么樣絕望痛苦撕心的哀愁感受了。
這不就是生活和他之間一直在發生的事兒嗎。
真像。
“李樂弟弟，你是不懂才怕的。”
“等以后我慢慢跟你說好不好？你相信我，這次我肯定會很輕的。”
“對了，先吃塊糖吧！吃糖就不怕了。”
周高逸回過身雙手撐在膝蓋上特別認真地看著李樂，摸了摸他呆滯木訥但仍然好看到他心里去的小臉，從插兜里掏出兩塊糖剝了糖紙，想塞到李樂的嘴里。
李樂緊緊閉著嘴，恨毒地凝視著他，慢慢站直了身體，無望地掃了一眼周圍的幾個人，恥笑了一聲。
“周高逸，你真惡心！”
“認識你是我來河溝大隊最晦氣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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