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氣竄進來的一瞬間，我立刻反應過來，大叫一聲：“有黑氣來了。”
龍游水更是像彈簧一樣站了起來。
外婆伸手示意我們不要驚慌，笑著說：“沒事。看來，不用你們送靈，抬我上山了。接我上山的人已經來了。”
外婆眼神閃過一絲悲傷，很快又露出笑容。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脫口叫道：“是桃花洞邪物來了。”
黑氣罩住了門窗，本來外面映著白雪的光芒，徹底籠罩在黑暗之中。
屋內瞬間籠罩在一片窒息之中。
“我不會失信。進院子里等著。”外婆喊道。
黑氣應聲退去。
我快速沖到門口，將大門打開。
院子里站著一個戴斗笠穿蓑衣的人，斗笠上蓋著一些白雪，全身籠罩著一層黑霧。
光線有限，無法看清楚他的五官。燈光照過去，留下了很長的身影。
有影子就好，至少不是陰鬼兇煞之流。
寒風吹起，遠遠地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尸臭味。
“不對，怎么會有尸臭味？”我緊張地說。
我是見過洞神的，他身上是沒有尸臭味的，沒有身軀的。
莫非來人身上有尸蟲？
如果有尸蟲的話，那他就是死人了，會是行尸嗎？
我腦海快速閃過多種想法。
“是守蟲尸。將我放入石棺里，快！”外婆用力喊了一聲。
守蟲尸？
我直接愣住了，極力回憶巫蠱秘錄上的內容。
里面倒是提到過守蟲尸。
有人專門豢養僵尸，用來守護自己養的蟲子。這種守蟲尸，要比行尸這種簡單蹦跳的尸類要厲害得多。
只是，我在湘西生活了十六年，從未見過守蟲尸。
我倒抽一口冷氣，不由得生出疑問，難不成有人養出了守蟲尸嗎？
“是桃花洞守護土卵的守蟲尸嗎？我不要它帶走您，我可以把土卵還給他的？”我連忙問。
“住口！咳咳……”外婆用力喝了一聲。
我發現外婆的眼神瞬間暗淡無光，臉色白得可怕，生命力幾乎在一瞬間消耗殆盡。
而后，外婆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快速地朝邊上栽倒。
我快步折返回去，將她一把扶住。
“冬生，送我入石棺。它是住在桃花洞的守蟲尸，也是我們蠱醫一脈的守蟲尸。它也會在你死的時候，接你上山的。”
外婆眼神有些急迫地看著我，一雙枯老的手緊緊地抓著我。
我不敢拂逆外婆的意愿，咬牙將外婆抱起來。
龍游水見我腳步虛浮搖擺，也在一旁幫著我。
“游水，算起來你是冬生的舅舅。以后，人情世故方面，多照看著點……別讓賊人用詭計陷害了他。”外婆說。
龍游水淚水盈眶，咬牙點頭：“姑姑，我知道的。”
我們從竹樓側門出來，很快就到了小屋之中。
那口石棺一直留在里面，沒想到會成為外婆的千年屋。
龍游水推開石棺蓋子，以最快的速度，將五枚壓棺銅錢放在里面，再將一個竹枕放進去。
我把外婆放入石棺。
“我可憐的妙云，我的伢崽，我的乖寶。你在這里睡上了十六年。是何等凄苦，何等寒冷，殺千刀的惡賊。”
外婆用手觸摸著石棺內側，淚水滾落下來。
隨即，她眼睛襲上極為狠毒的目光，對我說：“冬生，報仇，給你娘報仇，你要活著，給你娘報仇，報仇！”
“報仇！”
我咬牙點頭：“我會報仇的。我向你賭咒，若是不能報仇，萬蟲鉆心，七竅流血。”
不知為何，我看著外婆睡入石棺之中，腦袋發蒙嗡嗡地作響，卻沒有淚水流出來，
外婆看了一眼龍游水，最終沒有說出話來，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龍游水說：“姑姑。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冬生的。”
我沒有哭，只是自言自語地說：“外婆，你好好睡一覺。明天是大年初一，我喊你起來吃早飯，我帶你去看唱戲。”
龍游水嘆了一口氣。
我呆呆地坐在邊上，像是魂魄離體一樣。
龍游水將一塊白布系在我頭頂上。
咚咚。
木屋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守蟲尸站在小屋門口，哈著黑氣，腥臭味不斷地傳來。
我抬頭看著他。
他戴著斗笠，穿著蓑衣，看起來非常的干瘦。
他的臉以及裸露出來的肌膚上，長著極為細密的黑絨毛，這種黑毛，是成為僵尸之后長出的絨毛。
他一雙眼珠子泛著綠光。
我猛地想到，前段時間在桃花洞。
外婆入了桃花洞，就是眼眶泛綠，說話的口吻，與這守蟲尸是一樣的。
可能當時入洞的時候，守蟲尸就在暗處了。
“依約前來，該迎她去山上了。”
他機械地說，好似他體內，住著一個不屬于這具身體的魂魄。
“洞神，你這邪物！你要帶走我外婆嗎？”
我牢牢地將石棺邊緣抓住，大叫，“我外婆只是睡過去，就算是死了，我也要遍尋十萬大山的藥草，讓她復活過來。”
龍游水恭敬地對守蟲尸說：“請稍等。”
“冬生，別這樣。他是來接你外婆的，這是她的宿命。”龍游水用力去解開我扒著石棺的手。
“這是無法更改的宿命。”
“你要聽外婆的話。別忘記了，蠱醫一脈，是需要遵守以身伺蟲這條規矩的。”
龍游水不斷地勸我，手上的力量也在變強。
自從從黑花寨返回，我體內五蠱數次發作，又在藥山讓五毒蟲噬咬，身體狀況一直都很差。
龍游水最終還是掰開了我的手，將我拉到了一邊。
守蟲尸一揮手，只見身后，走上四只佝僂的陰鬼，每只陰鬼身上，都落著一只綠色的螳螂蠱。
陰鬼合力將石棺抬了起來，朝外面走去。
守蟲尸一直站在門口，綠色眼珠子一直打量著我。
我感覺他在看我什么時候死。
我心頭一顫，用力喊道：“我若死了，你一定要準時來。不要讓我成為他人的傀儡。”
“我非惡人。為你娘報仇之日，方可去祭拜你外婆。”
他忽然開口對我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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