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糜漢 > 第二百九十三章 糜暘危急 云長終動
  只是許褚眼神中的敬佩之色,馬上就被眼中的殘酷之色覆蓋。

  不就是因為糜旸如此優秀,所以今日張遼才打算將他置于必死之地嗎?

  當曹魏建立的那一刻,或許其他人有著退路,但他這個宗族完全編入曹魏軍中的許褚,是不會有著退路的。

  更何況以許褚對曹操的忠心,他也不容許自己會去思考退路。

  他更不會容許天下間,在曹魏的敵人中,有著糜旸如此優秀又年輕的人存在。

  許褚將殘酷的眼神,從丁奉的身上移開,朝著不遠處的那道正在拼殺的年輕背影望去。

  那道年輕背影,正是眼前這位木人校尉,眼前這兩千漢軍所拼命守護的糜旸。

  許褚目視了一下自己與糜旸的距離,他發現并不遠。

  但想來要快速突破這道由血肉與忠義鑄成的防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是再不容易,也要去做!

  因為只要己方大軍能突破眼前漢軍的防線,那么自己就能駕駛著胯下的戰馬,快速地奔馳到糜旸的背后,為大魏除去這個心腹大患。

  這樣的誘惑,令許褚心中的好戰之心愈發沸騰。

  許褚加快指揮著周圍輕騎朝著不遠處的兩千漢軍釋放箭矢,他知道縱使現在漢軍因為丁奉的舉動,軍心得到大大的提振。

  但是軍心再如何提振,也無法增強己方的硬實力。

  漢軍人數少而魏軍善戰這一點,是無法單單靠軍心所扭轉的。

  丁奉的舉動只能一定程度上延緩眼前兩千漢軍的敗亡而已,他們最多再只能堅持一個時辰,或者半個時辰?

  許褚跟隨在曹操的身邊,對于一些基本戰局的判斷,是很準確的。

  可惜的是目前戰場中并沒有曹魏的鐵騎在。

  否則只要這時有著數千鐵騎加入戰場,憑借鐵騎強大的沖擊力,只要那支數千人的鐵騎能從側翼狠狠插入眼前漢軍的陣型中,那么局勢瞬間便會逆轉。

  當年曹操與敵人對戰時,最喜歡用的就是這個戰術。

  本來曹丕此次親征是帶著大量鐵騎的,只是在之前的卻月一戰中,大量鐵騎喪生在漢水河畔。

  至于剩下的鐵騎軍心不在,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再用。

  而本來曹丕亦是下令讓張郃參戰的。

  曹丕之所以會千里迢迢下令關中的張郃前來,為的便是讓張郃帶著大量的關中鐵騎前來。

  但可惜的是曹丕的這個指令,又被他的羞怒之心所放棄了。

  不然的話,現在戰場中的局勢,不會打的如此焦灼。

  現在的大魏,等于是自斷一臂在與漢軍交戰。

  而現在戰場中的局面,便是在這場大戰展開前,關羽、張飛、糜旸等大漢名將施加各種計略才取得的難得局面。

  在有著廟算取勝的情況下,現如今戰場中的局勢還不斷向著魏軍一方面發展,只能說大魏的硬實力實在太強了。

  許褚雖然因為以往的護衛經歷,讓他的作戰方式偏為保守,但是他的判斷是很準確的。

  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他這一處戰場中漢軍的局勢越來越不好。

  而這一點,也很快被糜旸所察覺到。

  在剛剛分出四千精兵保護兩側后,糜旸便指揮著周圍的六千漢軍與身前的一萬魏軍對戰。

  在這時,兩方的大軍也已經進入了短兵交陣中。

  糜旸這處戰場雖然不如張飛那處戰場人數多,但是短兵相接是兩軍交戰時最殘忍的一幕。

  越來越多的漢軍倒在糜旸的眼前,因為人數的劣勢,倒下的漢軍身上都帶著好幾處來自不同方向的傷口。

  每名漢軍的幾處傷口中,都在噗噗的不斷流出著血液,那些血液順著地勢慢慢匯聚在一起,流淌到糜旸的腳下。

  而每名倒下的漢軍很多甚至一開始都還有著一些意識,他們在臨死前并沒有將目光看向殺死他們的敵人。

  他們而是將目光,望向身后被同袍團團守護的糜旸。

  那是他們心目中真正的主人。

  他們的眼神中帶著臨死前的卑微祈求。

  他們在祈求什么?

  無非是在祈求糜旸不要食言他所許下的獎賞。

  正所謂賞賜知其所施,則勇士知其所死;刑罰知其所加,則邪惡知其所畏。

  在當初糜旸定下嚴厲的七斬令之后,他還定下很多豐厚的獎賞條例,例如一日三餐便可以看做其中一條。

  目前戰場中的數千漢軍在為糜旸奮力拼殺,原因有七斬令的震懾,也有糜旸的個人威望,更加有那些豐厚的條例影響。

  人活的時候,會怕七斬令,會因糜旸的個人威望而折服。

  但知道自己在必死的時候,他們最關心的無非就是糜旸當初定下的獎賞能否實現。

  他們會死,但是他們的家庭還在。

  當初在西城時,糜旸為加強他麾下大軍對他的忠心,便為他麾下大軍都尋找婦人成親。

  而在糜旸率領他的嫡系一萬大軍出征前,很多軍士的妻子都已經有了身孕。

  他們向糜旸祈求的就是,糜旸能將他許下的獎賞給予他的家人。

  或許糜旸沒有注意到每個漢軍眼中的祈求眼神,但是糜旸總會在眼角的余光閃過之時,發現這一點。

  一人兩人有這種目光糜旸或許還不會在意,但他看到眾多漢軍在倒下之后,都隱約朝他投來類似的目光,糜旸又豈會不懂呢?

  而很多倒下的漢軍還未等來糜旸的回應,便因傷重而死,或者更多的是被雙方的士卒踩踏致死。

  這一幕令糜旸的內心不是滋味。

  慈不掌兵,不代表掌兵者都是冷血動物。

  在當世很多人的眼中,這些漢軍的生命是卑賤的,是不值一提的。

  但往往是這些看似“卑賤”的生命,有時卻會為了他們本該獲得的待遇,而毫不猶豫的付出他們的生命。

  這是這個時代的悲哀,但最悲哀的是,目前在這個時代中只有糜旸能體會到這種悲哀。

  在意識到這一點后,糜旸便開始大喊道:“今日戰者,恩養家人,妻子授田!”

  為了讓那些臨死的漢家兒郎死而無憾,也為了讓還在浴血戰斗的漢家兒郎無后顧之憂,糜旸許出了他的諾言。

  真正的軍賞條例是很復雜的,并不適合在戰場上喊出,唯有這簡簡單單的十二個字,才能直擊漢軍的內心。

  而在亂世中,獎賞錢財還不如授予屬于個人的田畝。

  特別是對這些出身農家的漢軍來說,田地的誘惑力大于一切。

  在糜旸喊出這句口號被他身旁的漢軍所聽到后,他們的眼神中閃過火熱之色,他們不由自主的都喊起了糜旸對他們的保證。

  以糜旸往日的信譽,他們絲毫不擔心糜旸會騙人。

  而當越來越多的漢軍聽到這句話后,亦紛紛地開始大喊著糜旸的這句話。

  很快的這句話便傳遍了戰場中的所有漢軍耳中。

  在得到糜旸的這個許諾后,許多本就瀕死的漢軍了無遺憾的死去,而正在戰斗的漢軍士氣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在士氣得到極大的提升后,漢軍前仆后繼的朝著眼前的敵人撲殺而去,一位又一位。

  漢軍突然發動猛烈的攻勢,竟讓孫禮所指揮的魏軍的前方陣勢都有些騷動,但是這卻并沒有讓孫禮有所擔心。

  因為他也聽到了漢軍齊聲呼喊的那句話。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是不錯,但是這一招不正是己方處于劣勢時才會采取的策略嗎?

  既然如此,該擔心的是對面的糜旸而已。

  誠然自兩軍交戰以來,糜旸所做的每個舉措都很堪稱上佳。

  但可惜的是,他表現再如何完美,他差就差在他只有一萬大軍。

  而接下來戰場中發生的一幕,更讓孫禮的的臉上流露出莫大的喜色。

  原來糜旸在極大的提升己方的士氣后,他下令丁封再率兩千漢軍前去支援丁奉。

  這一舉動在一開始得到了鄧艾的堅決反對。

  鄧艾反對的理由很簡單,那便是目前六千漢軍對陣一萬魏軍已然很是吃力。

  目前雙方僵持的局面,完全是靠糜旸的個人威望及嚴明的獎賞維持得到的。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再貿然分出兩千漢軍去丁奉那方,那么糜旸身處的這處戰場很可能會陷入危機中的。

  鄧艾說的很有道理,但是糜旸卻知道丁奉那處戰場,目前已然被敵軍當做突破口。

  五千魏軍加兩千輕騎軍,丁奉目前面臨的壓力可見有多大。

  若他得不到增援,拖住那兩千魏軍輕騎軍的話。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旦丁奉力有不逮被敵軍突破陣型,那么他定然也難逃覆滅的下場。

  在這種情況下,再次分兵乃是定然之舉。

  鄧艾的反對并沒有讓糜旸有所動搖,其實糜旸還知道鄧艾阻止他分兵的另一層原因是什么。

  那便是一旦大軍真的崩潰了,只要糜旸所處的這處有著優勢兵力。

  那么他在士卒的掩護下,逃出戰場的概率無疑會大大增加。

  糜旸分兵是為了拖延大軍的潰敗速度,而鄧艾反對分兵,則完全是糜旸的個人安危考慮。

  只是糜旸知道,他目前在這場襄樊會戰中,要發揮的最大作用便是牢牢拖住身前的兩萬魏軍。

  既然明白關羽對他的期望,關羽給他的任務,糜旸便會毫不猶豫的去做,這是他對關羽的信任。

  猶如當年關羽信任他一般。

  以身為餌,無悔為之。

  在懷抱著這種想法之下,糜旸果決的再次分出兩千漢軍前往丁奉所在。

  而在糜旸這處的漢軍減少三分之一的兵力后,這處漢軍的壓力瞬間加大了不少。

  如狼似虎的魏軍,好幾次都要突破漢軍的前陣。

  看著搖搖欲墜的前陣,糜旸扔掉沾滿血跡的長槍,抽出腰間的環首刀。

  在剛才的對陣中,糜旸一直手持長槍,在漢軍的守衛下擊殺著魏軍。

  只是現在的局勢,親衛統領丁封都已經派出去,他這個大軍主將也無法再站在身后了。

  糜旸在抽出腰間的長刀后,看著一旁的鄧艾,堅定地說道:

  “今日討賊,事勢已成,生死須決,在后欲何所望?士載可愿與我一同為兵耳?”

  在說完這句話,糜旸還不等鄧艾的回應,便已然揮舞著手中環首刀朝著前方沖去。

  盡管他沒有張飛的勇武,但卻同樣有著一顆不愿茍且的豪心。

  鄧艾看著想著前方沖去的糜旸,他著急地跺跺腳。

  但望著糜旸的背影,鄧艾的臉上卻沒有半分猶疑。

  跟著你,又何嘗不愿呢?

  在益北諸將中,愿為你效死者,可不止丁承淵。

  隨后很快的鄧艾亦提起手中的環首刀,朝著前方的魏軍殺去。

  能屈能伸,方為丈夫。

  既然屈身是一刀,伸頭也是一刀,那就干死這些北方賊寇!

  在糜旸往前沖的時候,他腳下的土地已經被雙方士卒的鮮血染紅,甚至在某些地勢不平的地方,還形成了一片血洼。

  當糜旸的戰靴踏在地上的血洼中,濺起來摻雜著泥土的血沫,瞬間浸在了他身上的明光鎧上。

  在被血液浸染之后,明光鎧已然失去了他的光澤。

  但是糜旸卻沒注意到這一幕,他在來到一位敵軍身前后,便將手中的環首刀朝著他狠狠劈去。

  刀光閃過,血液橫飛,一敵已斃。

  而前陣的漢軍在看到糜旸來到陣前親自殺敵后,本來已經感受到有些疲累的他們又紛紛精神大振。

  他們快速的朝著糜旸此處集結,而后不斷地收割著身旁的敵人。

  而孫禮在看到糜旸竟然都出來殺敵后,他馬上下令周圍的魏軍全部朝著糜旸所在圍去。

  既開白刃,唯有生死。

  看著不斷朝他包圍過來的魏軍,及身遭不斷匯聚的漢軍,糜旸握緊手中的鋼刀,毫不猶豫的又朝著一名敵軍劈砍而去。

  當年他公安主將的位置,就是靠手中的刀得來的。

  在雙方大軍不斷的匯聚之下,很快這處戰場中,就以糜旸為中心點形成了更為激烈的結陣屠殺場。

  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

  日光再照明光鎧,一片紅冰冷鐵衣。

  一萬對兩萬,不是不能打。

  死戰而已。

  進有厚賞,退有嚴刑,擇才任用,能得眾心,此之謂大將,糜旸正此屬也。

  ...

  糜旸那處戰場的局勢關羽都在注視著。

  他在看到糜旸親自上陣殺敵后,一萬漢軍已經與兩萬魏軍形成猛烈拼殺的場面。

  那種場面在短時間內,兩方大軍都是無法抽身的,意識到這一點后他的嘴角露出笑意。

  他從來就沒有讓他失望過。

  關羽慢慢將目光從糜旸的所在收回,他知道接下來就是要進行最后一擊的時候了。

  關羽先將目光望向數里的一處山坡之外,然后他眼帶寒意的下達了全軍出擊的命令。

  當關羽的這個命令傳出后,關羽親自率領的兩萬漢軍中軍及一萬漢軍后軍,便齊齊開動起來。

  而他們的目的地不是糜旸所在,卻是張飛的那處戰場。

  文遠,快將你最后的大軍動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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