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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6章解圍

  人死了好多好多,人沒了,保住了那些錢財物資又有什么用?

  常家從一個小小的破落戶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一輩輩優秀子弟不斷努力,才成就今日的豪族大業。人是根本啊......

  忽然,常胤續覺得胸口一陣翻騰,仰起頭,痛呼一聲,“痛煞我也.....”

  常胤續兩眼一瞪,整個人直挺挺的往后倒去。旁邊的常家人大驚失色......

  經歷這場大變,榆次常家可謂是元氣大傷。自鐵墨崛起于張北以來,常家越做越大,如今儼然成了晉商魁首。這場劇變之后,會給常家帶來什么樣的變化,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常胤續傷心過度,去了半條命。常家最嚴峻的問題也暴露無遺,常胤續若是沒了,常家由誰做主?常閔騰體格太弱,至今沒有子嗣。

  ......

  朝陽劃破云層,帶來黎明的曙光,可這絲光亮卻沒能掃去榆次城的陰霾,尤其是常家,此時籠罩在一片陰郁之中。縣衙內,席靜朝和鄭春也是心驚膽顫,忐忑不安,幸虧出兵夠及時,要是真讓常胤續出什么事兒,那可真就不好收拾了。

  榆次縣城的人來不及悲傷,也來不及憤怒,因為天一亮,農民軍便發動了新的攻勢。遭受連番打擊的榆次城,只能在農民軍的狂攻中瑟瑟發抖。

  榆次城外,孫可望遙望著榆次城,臉上掛著幾分喜色。估計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拿下榆次城了。到那時,常家的財富物資予取予求,豈不美哉?傳說中,一個常家,頂整個陜西,富可敵國雖然有些過了,但頂整個陜西絕對不夸張。有了這次的功績,義父張獻忠就可以超越張大受了。

  而在城內,鄭春已經急的火冒三丈了,已經堅持兩天有余了,可是宣化府援兵遲遲不見蹤影。如今守兵傷亡過重,最要命的是,各部兵馬已經趨近崩潰,鄭春已經有點控制不住的跡象了。山西各路兵馬是無法跟邊軍相比的,榆次只是一座小城,讓他們與榆次城共存亡,實在是太難了。

  看著一臉慌張的鄭春,席靜朝罵娘的心思都有了,“鄭總兵,不管援兵什么時候來,這榆次城我們都得拼命去守。你可別忘了,若是榆次城被攻破,朝廷問罪,別人或許沒什么事兒,但你我,是絕對難逃干系。看看張鴻功總兵的下場,你覺得朝廷能讓我們活下來?”

  鄭春瞪著眼,不斷吞著口水。本來心里還有些逃離的想法的,被席靜朝這么一說,頓時清醒過來。手底下那些衛所兵可以逃,他鄭春沒法逃啊,“這.....這可怎么辦?援兵不來,我們撐不了多久了啊,鄭某手底下那些雜兵.....靠不住啊.....”

  “到這個時候,不行也得行”席靜朝咬咬牙,狠狠地說道,“鄭總兵,你必須去前邊盯著,派親信督戰,誰要是敢撤,殺無赦。大敵當前,怎可有憐憫之心?”

  “啊?鄭某親自帶人督戰?”鄭春當即有點慌了,他真怕去城頭,別說打仗了,看到那場面倆腿都打哆嗦。見鄭春這個反應,席靜朝氣得夠嗆。朝廷就算隨便找人填山西總兵這個坑,但也沒必要把這么個廢物扔過來吧?堂堂山西總兵,遇見兵事,連個農夫都不如。

  “鄭總兵,你才是山西總兵,是他們的主官,你不去督戰,難道席某這個小小的縣令去督戰?”這個時候,席靜朝也顧不上給鄭春留面子了,“不能再猶豫了,這些人要是垮了,我們必死無疑。總之,鄭總兵,請你放下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你我,要做好與榆次共存亡的打算,不僅僅是為了我們自己,更是為了我們的家人。”

  “啊.....”鄭春也不是傻子,他當然明白席靜朝的意思。要是棄守榆次縣,到時候不僅自己被砍腦袋,還會連累家人。要是戰死榆次,家人至少不會受到牽連。或許看在自己英勇戰死的份上,朝廷還會對家人有所照顧。

  明白歸明白,可鄭春真的提不起斗志來,他哆哆嗦嗦的握住刀柄,尷尬的看著席靜朝,“席縣尊,鄭某從小到大沒殺過人啊....連只雞都沒殺過......這督戰......”

  席靜朝抓起官帽往外走去,哼道:“鄭總兵,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就算連螞蟻都沒踩死過,該殺也要殺,你不殺人,那就等著被殺,你要是想死.....下官不攔著......”

  榆次城有一堆爛事呢,席靜朝可沒心思跟鄭春磨嘴皮子。有那個精力,不如在流寇破城之前多做點有意義的事情。席靜朝漸漸地沒了人影,留下鄭春一個獨自發呆。良久之后,鄭春跺跺腳,黑著臉罵了起來,“娘個巴子的,老子多少一個是個老爺們,殺人有什么難,抽刀就砍.....”

  鄭春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氣呼呼的出了門。一路帶著親衛到了北城,剛沿著臺階走了幾步,就看到一隊十幾個衛所兵急匆匆的跑過來。

  鄭春頓時大怒,攔住去路,大聲問道:“你們干什么,不好好守城墻,下來做什么?”

  “總兵大人.....好多城垛都被砸爛了,流寇越來越多,援兵還不來,這城沒法守了啊,我們快逃吧,再不逃就沒機會了。”

  一名中年人眼珠子一轉,一臉驚慌的說著。聽罷,鄭春怒不可遏,雙手都打起了哆嗦,右手握住刀柄,努力地瞪大了眼睛,“都給老子回去,誰要是臨陣脫逃,軍法處置。”

  軍法處置?許多老油子兵當場就愣住了,好一會兒,有幾個人憋得臉色通紅,生怕笑出聲來。這段時間,大家都知道自家鄭總兵是啥貨色了。膽識沒老鼠大,力氣沒兔子大,平生只會算賬,提刀完全不懂。背地里,衛所兵們都稱鄭總兵為婆姨總兵,可以說,鄭總兵是有史以來最好的總兵了。

  這么個婆姨總兵,他會殺人,嚇唬人還差不多。瞅瞅,話說的狠,手卻在打哆嗦。于是,沒人理會鄭春的威脅,沿著邊上的空子繼續往前鉆,鄭春頓時急眼了,“都給老子回去啊,你們是不是把本總兵的話當耳旁風了?我可是真的會殺人的......”

  鄭春又吼了兩嗓子,奈何依舊沒人理他。一時間,鄭春只覺得一股血氣往上涌,整個人都要瘋掉了,看到離著最近的那名衛所兵,他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哇啊啊,是你們逼我的.....”

  抽出刀,鄭春幾乎是閉著眼睛砍了下去。石階過道狹窄,離得又近,躲都沒法躲。最主要的是,這些老油子兵根本就沒想到鄭春真的會砍人,在他們的意識里,自家總兵有沒有拿到的力氣都是個問題。所以,當鄭春真的閉著眼睛砍人時,眾人竟然沒反應過來。

  “啊....啊.....”一聲慘叫,比鄭春的嘶吼還凄厲,那名老油子兵靠著石階,肩胛骨處,鮮血噴涌不止,整張臉慘白如織,駭然失魂。所有人都懵掉了,鄭春居然真的砍人了......

  這個時候,鄭春慢慢睜開了眼睛,當砍下第一刀后,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那么害怕了。看著那名慘叫不止的老油子兵,他氣不打一處來,接著又是一刀砍了下去,第一刀是亂砍,可是第二刀那是結結實實沖著對方脖子去的。殺人立威,鎮住老油子兵,就得砍死人。

  “本總兵砍死你.....啊啊啊啊”鄭春咆哮著,猶如野獸一般剁了下去。啪的一刀,看個正著,可是那名老油子兵竟然還沒有死,依舊在慘叫。鄭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冷哼一聲,接著又是一刀砍下去,可讓人失望的是,那名老油子兵竟然還活著。

  鄭春對天發誓,真的把渾身所有的力氣都用出來了,可一刀砍下去,傷口就是不深。鄭春郁悶,可是這一刀刀砍下去,對活人卻是一種折磨,死都死不痛快。其余想要逃跑的老油子兵,眼神都變了,此時的鄭總兵,不再是婆姨,而是魔鬼。哪有這樣殺人的,這不是折磨人么?讓人生不如死啊。

  慘叫聲越來越微弱,鄭春砍了好幾刀,自己的累的夠嗆。最終,那名老油子兵因為失血過多,死在了臺階上,他臨時前凄厲的慘叫,在所有人心里留下了陰影。

  “誰再敢說逃,他就是下場,現在.....都給.....都給本總兵回去守城......”

  “是.....是.....”老油子兵們哪還敢造次,全都灰溜溜滾了回去。之前那人死的太慘了,寧愿死在流寇手中,也不能讓鄭總兵動手啊。

  連鄭春都不知道,自己的無能,竟然起到了奇效。事實上,鄭春要是力道足,一刀砍死人,效果還真比不上一刀刀放血。

  .......

  榆次縣城攻防戰進行的如火如荼,而此時已經來到了五月下旬,榆次城南的老榆樹林蔥蔥郁郁。不知何時,榆樹林外多了一群人,他們便是馳援榆次的宣府兵馬。

  事實上,如果耿仲明愿意,昨天就可以攻打孫可望,解榆次之圍的。周定山正是這樣打算的,但是出兵前,卻被耿仲明攔住了。因為此事,周定山對耿仲明很是不滿,到現在都存著意見。

  “耿將軍,榆次城要是出了岔子,常老爺子遭難,你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希望你的決定是對的,否則,我們可沒臉見督師大人。”

  周定山語聲不滿,耿仲明并未放在心上,看著眼前這片榆樹林,他淡淡的說道:“周將軍,你盡可放心,耿某既然下令不急著發兵,那也是因為榆次城一時半會兒還丟不掉。而且,你忘了么,督師大人來之前,可是特意吩咐過,此戰不僅僅是解榆次之圍,最重要的是將流寇打疼打怕。”

  “周某當然知道,那么耿將軍,你想好接下來怎么打了么?”

  耿仲明眉頭微皺,冷靜道:“很簡單,周將軍只需在兩個時辰以后從北邊發起進攻,將流寇趕過來,至于后邊的事情,末將自會安排。”

  “好,那就宜早不宜遲,現在就行動吧!”周定山真的很著急,他跟耿仲明可不一樣。在他心里,肯定是先救常家的。不過,眼下也有點明白鐵大哥為什么要讓耿仲明做主將了。若是以他周某人為主,怕是不會如此冷靜應對的。

  崇禎三年五月二十四,農民軍孫可望所部強攻榆次城三日有余,終于攻上了城頭。就在榆次城將要被拿下的時候,卻聽一陣號角聲響起,在榆次城東北方向,一支鐵甲騎兵蜂擁而來。這支騎兵來的不早不晚,趕著孫可望快要破城的時候攻了上來。

  劉文秀臉色大變,前些日子銀州關城下,與云府鐵騎交過手,一眼便看出這是云府的騎兵了。宣化府的援兵終于趕來了,孫可望不甘心,劉文秀更加的不甘,可這個時候,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先往后撤一撤,至少得先擋住對方的攻勢才行。否則,讓這支騎兵在后邊一攪和,還不得亂了套。

  孫可望跺跺腳,狠狠地吼道:“向南邊撤,另外通知后方,發現宣府援兵,請求隨時增兵!”

  孫可望和劉文秀反應得非常快,他們讓后隊做前隊,依次往后撤。雖然攻城的兵馬被對方騎兵咬住,但是主力還是安然往南撤去。周定山揮兵南下,自然不會放農民軍輕易離開,留下一部分人打掃戰場,其余大部分人馬繼續往南奔去。由于這次周定山麾下幾乎清一色的騎兵,速度自然快得很,轉眼間就咬住了孫可望的主力大軍。

  如今孫可望麾下擁有一萬余人,可即使如此,他依舊不敢停下來跟周定山的騎兵死磕。在銀州關,已經見識到對方騎兵的可怕之處了,平原開闊地跟對方騎兵硬來,缺少盾牌陣型的情況下,無異于自尋死路。

  不想辦法的話,肯定會被這支騎兵咬住,一步步蠶食掉。劉文秀騎著馬趕上孫可望,急聲道:“孫大哥,往東南方向走,只要進了古榆樹林,對方的騎兵就失去優勢了,他們要是趕追進來,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有道是逢林莫入,尤其是騎兵。騎兵入林子,那等于更自己上了一道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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