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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0章回京城

  戰場上的韓镕澤果然了得,依靠了不足兩萬人的兵馬,竟然死死拖著幾萬晉北軍,他只知道揮刀砍殺,早已失去了意識。可惜,雄獅雖猛,總有末日降臨,身邊的士卒一個個倒下去,廝殺聲小了,漸漸地恢復安靜,整個戰場上,只有韓镕澤渾身浴血,像個瘋子一樣對著一無所有的空氣砍殺著,那是他本能的動作。戰馬已經被殺,韓镕澤頭腦嗡嗡作響,終究還是累了,當看清眼前一切時,他發現場中只有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站著,其他人早已躺在了地上。

  少年時鮮衣怒馬,中年時馳騁天下,老年呢?還未到老年,已經末日來臨,韓镕澤是個少有的將才,所以鐵墨并無殺他之心,打馬走出,沉眉目視道,“韓镕澤,該做的你已經做了,你已經證明自己的忠誠了,現在放下武器吧,識時務者為俊杰,只要你肯降,本督師絕不辱沒了你。”

  招降?韓镕澤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么一天,渙散的目光掃過那些人,鐵墨、海蘭珠、奧爾格、周定山、尚可喜.....這些人哪個不是當世鼎鼎大名的人物,嘿嘿,死在他們手上,不虧了,他韓镕澤不會投降的,他不能讓自己一世英名毀在這里,聚集起身體里最后一絲力氣,他朝著海蘭珠遙遙喊道,“郡主,若是還看得起末將,請給末將一個痛快!”

  韓镕澤的態度是堅決的,鐵墨也不再勸阻,沖著海蘭珠點了點頭,海蘭珠秀眉微挑,左手伸出,從阿娜那里接過一把強弓。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可韓镕澤回不去了,如果尊重這個契丹男兒,就給他一個有尊嚴的死法,拉滿弓,狼牙箭呼嘯而出,叮的一聲,刺破額頭,韓镕澤魁梧的身子向后倒去,頭枕著大地,雙目直視藍天。

  崇禎十年五月二十一,杜棱洪率兵大戰達魯城,此役被晉北軍阻擊,大將軍韓镕澤戰死,杜棱洪本人僅率兩千多殘兵逃回塔縣。讓人意外的是,晉北軍沒有追擊,而占據全寧城的多鐸也沒有南下追擊,仿佛雙方無視掉了杜棱洪。對于杜棱洪來說,逃回來并不是什么好事,因為他活著也是受罪,大明各路兵馬越來越近,靠一座塔縣能撐多久?如今手中無糧,也無兵馬,他杜棱洪敗了,再無翻身的資本。

  陳顯端著一個托盤進了屋,只是看了一眼桌上,便皺起了眉頭,大汗還是沒有吃飯,猶豫了下,他將托盤放在地上,后退兩步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可汗,韓將軍已經死了,你得好好活著才行啊,你難道想讓韓將軍白白死在那里么,更何況,咱們還有兩千多兄弟呢,督師不為自己想,也得為他們想想啊。”

  陳顯的話,杜棱洪又何嘗不知,可是他已是窮途末路,一無所有,還如何就那些親信子弟?苦笑一番,有渾濁的淚光在眼眶里打轉,“陳顯,是我對不住你們啊...”

  杜棱洪已經不再自稱本督師,也不成本汗,甚至不再自稱朕,他認命了,因為這次敗的再無翻身可能,他也想讓那些勇士們能夠活下去,可又有什么好辦法?杜棱洪絕望了,陳顯卻沒有,他跪在地上抬起頭,猶猶豫豫的說出了一番話,“可汗,末將知道有些話你不愿意聽,可如今局面,只有兩個選擇,現郡主就在達魯城,我等可以前去投靠郡主。除此之外,只能....只能向南邊明廷稱臣...”

  說完話,陳顯就沉沉的低下了頭,因為說這番話可是需要一番大勇氣的。多少年了,草原男兒都從來不低頭,可是現在要去向大明稱臣,心理落差何等大?當然,最好還是向晉北鐵督師投降,可杜棱洪又能過得了自己這一關么?他曾經多么渴望得到海蘭珠,可是被鐵墨奪走了,如今要他投降晉北軍,每天面對那對男女,能承受得了么?陳顯的話,杜棱洪不能不仔細考慮一番,因為他必須為那些跟隨自己多年的子弟兵考慮,韓镕澤已經死了,現在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了。

  久久之后,安靜的房間里響起一聲長長地嘆息,“派人去達魯城,先祭拜下韓镕澤,另外說說眼下的情況,看看那鐵某人和海蘭珠愿不愿意接受咱們吧。”

  崇禎十年五月二十五,在等待了幾天后,杜棱洪終于得到了達魯城方面的回復,那就是五省總督鐵墨并不接受察哈爾可汗杜棱洪的投降,理由是一山不容二虎,猛虎雖然瀕臨死亡,但猛虎就是猛虎。對此杜棱洪什么也說不出來,因為如果他是鐵墨,也會做同樣選擇的,一個心懷天下的野心家,未來的路要么雄霸天下,要么歸于塵土,有的人會投降,有的人天生沒有投降兩個字。可,杜棱洪真的想說一句,他真的沒有半點野心了,所有的野心都被一次次失敗打擊的飄入汪洋大海了。

  達魯城那邊行不通,可總得找另一條路才行,眼看著大明兵馬越來越近,最后,杜棱洪想到了一個辦法,他集結一部分財寶,讓陳顯親自去了一趟定州,也許是看在財寶的面子上吧,負責圍剿的楊嗣昌答應了暫停發兵塔縣。

  其實并非楊嗣昌貪財,而是手底下那群人可不是清廉人,在如今這種環境下,就連陳奇瑜那樣的人都要睜只眼閉只眼,更何況楊嗣昌。楊嗣昌是個聰明人,他太清楚那位陛下的心思了,陛下可正愁威望被鐵督師壓制呢,如果能親自招降察哈爾克汗,陛下得多高興呢?

  五月二十九,楊嗣昌的軍報抵達京城,只是看了兩眼,朱由檢就高興地眉開眼笑起來,多少年了,朱由檢都沒這么辦高興過了,他咧著嘴不斷抖著那份軍報,就像個孩子。

  崇禎十年六月初四,整個京城再次沸騰了,因為一個消息引爆了這座繁華的城市,當天開封府行文各地,大明兵馬經過幾日鏖戰,終于將現任產哈爾克汗杜棱洪困于塔縣,并逼迫杜棱洪投降。此外,將于六月二十日,在京城南郊舉行盛大的招降儀式。

  察哈爾克汗投降了,這是何等振奮人心的消息,和朱由檢一樣,京城百姓瘋狂了,他們慶祝著,家家燃起竹炮,宛如過大年一般。

  六月二十,說遠也遠,說近也近,鐵墨停在達魯城幾日,回了趟晉北,再返回京城,已經是六月中旬了。今年不知怎么回事,雖然才六月中旬,可天氣已經非常炎熱,領著努努行走在清河街上,風景依舊,卻是物是人非。半年的時間,可以發生許多事情了,朱紫嫣懷孕了,這個女人真的接受命運的安排了?還有一件最讓鐵墨傷心的事情,那就是朱紫嫣變了許多,如今她已經是京城第一名媛了,出入各種場合,幾乎整個京城的男人都想一親芳澤,甚至抱得美人歸。鐵墨不信佛,可這一天他過了京城河,徑直來到了大相國寺。

  相國寺的鐘樓重新翻修過了,不過那口大鐘并沒有什么變化,來到三樓,看著碩大的銅鐘,鐵墨眉目之中滿是回憶。

  幾年過去,努努長得亭亭玉立,也是一個美麗的大姑娘了,可她依舊帶著一絲未泯的童心,不知從哪里找來一根木棒,揪著鐵墨的袖子笑道,“督師,給,快敲啊,這鐘聲可響了!”

  鐵墨不覺莞爾,結果木棒,左手撫摸著冰涼粗糙的銅鐘,隨后雙目一瞪,舉起手,狠狠地敲了下去。

  “嗡嗡....嗡嗡....”鐘鳴響起,那巨大的響聲震耳欲聾,好多香客們呆住了,這是怎么回事?大相國寺的銅鐘不是隨便敲的,只有每日早晨和晚間才會敲響,其他就是重大節日或者發生了重大事情才會敲,可眼下午時剛到,和尚們干嘛要敲鐘?

  鐘聲是一種警告,警告這些生活在京城的人們災難將要降臨,可惜沒人理解這鐘聲的寒意。當和尚們跑到鐘樓里,鐵墨早已經拉著努努跑出老遠了,某個地方,奧爾格和沙雕全都抹著鼻子,心里一陣腹誹,鐵督師高高在上,卻還保留著如此諧趣的一面。

  又是一年一度的清水詩會,在豫園湖中,飄著一艘高大的畫舫,畫舫內聚集了京城貴族子弟,其中一名女子坐在主座之上,她濃妝淡抹,臉若桃花,白色紗衫點綴著幾點粉色花瓣,看上去雍容大體,高貴典雅。她很美,就像湖中走出來的古典女子,那一笑妖艷,那容顏又是純潔,她就是大明朝最美麗的皇室牡丹朱紫嫣。朱紫嫣享受著眾人的吹捧,只是心中多少有點煩的,說到底她并不是真的喜歡這種場合,因為每個人都是那么的虛偽。

  找了個理由出去透透氣,手撫欄桿若無其事的看著岸邊風景,突然間美目一縮,臉上露出復雜的神色,這不是鐵墨么,他什么時候回來的?一

  艘小船緩慢劃著,努努親自搖槳,鐵墨站在船頭,當看到朱紫嫣后,他就冷起了臉,這個朱紫嫣是在折磨自己,還是在折磨別人?小船終于靠到了畫舫旁邊,上了畫舫,就可以感覺到樓船上的氣氛有些變了,之前還熱鬧的氛圍變得異常安靜。

  京城貴族子弟,又有幾個不認識五省總督鐵墨的,大家可還記得當初清河河畔鐵督師說過的話呢,誰要是慫恿郡主去什么亂七八糟的場合,后果自負。不知道鐵督師還記得多少,總之紈绔子弟們可記在心里呢。

  朱紫嫣靠著欄桿,杏眼瞇著,小嘴撅得老高,好像多說一句話也欠奉,鐵墨撇撇嘴也沒打算讓朱紫嫣有什么好態度,他掃視周圍的紈绔子弟們,平淡的問道,“今年這清水詩會是誰舉辦的,看上去不錯嘛,環境優雅,氣氛火熱。”

  鐵墨可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語氣平靜,聽上去就像是好奇,不知怎地,聽鐵督師的話,紈绔子弟們竟然都覺得后背發寒,有點毛毛的感覺,幾乎是本能的,立馬讓開了身子,接著露出了一個人。

  鐵墨仔細一瞧,這下開心了,這不是陳飛彪陳太監的侄子陳如爾么。

  陳如爾可真有點尷尬了,笑不敢笑,哭不敢哭,要放在十年前,他敢指著鐵某人的鼻子罵一聲“臭軍戶”,可現在,哪有那個膽子啊,搞不清楚鐵墨心中怎么想的,只好上前兩步,拱拱手道,“回督師,是陳某主持的!”

  “嗯,原來是小陳子啊”鐵墨嘴角一咧,笑得有點陰陰的,伸手拍拍陳如爾的肩頭,神色一變,冷聲道,“小陳子,本督師清河邊上說的話你都忘記了?本督師說過的,不要帶郡主來這種爛七八糟的場合,你怎么就不聽呢?”

  “這....”陳如爾頓時冷汗直往外冒,大熱天的,后背上感覺到的是一股股涼意,“這....督師,您當時說話時,小人并....并不在....”

  陳如爾也算是有點急智了,可惜鐵墨是什么人,這理由實在可笑得很,京城紈绔子弟之中,還有什么消息是不知道的?東城某寡婦偷漢子,西城某紈绔半個時辰內就能得到消息,所以,鐵墨眉頭一挑,舉起手,狠狠地拍在了陳如爾的臉上。

  陳如爾皮膚白皙,還算俊朗,被鐵督師這一巴掌拍上去,立馬腫了起來,人也趴在了地上,“陳如爾,你當本督師是傻子么?哼哼,既然敢把本督師的話當兒戲,那就得有擔當才行。”

  說著話,鐵墨拍拍手,不多時湖邊跑來一個人,那人雙臂張開,眨眼的功夫站到船板上。

  “督師,何事?”陳耀峰那對眼睛烏溜溜亂轉,蹦來蹦去的就跟跳大仙似的,鐵墨那個郁悶啊,也懶得理陳耀峰,指了指陳如爾,淡淡的說道,“瞧見沒,這個小白臉交給你了!”

  聽鐵督師的話,陳如爾差點沒尿了,爬起來就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般,一把鼻涕一把淚道,“督師,饒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說完這些,陳如爾轉過頭朝著遠處的朱紫嫣磕了幾個,“郡主,求求你,快跟督師說啊,不是陳某慫恿你來的,陳某不想死啊。”

  陳耀峰最近這些年的名聲,那可謂是殺神再起,便是京城紈绔子弟們也是聽說過的,被陳耀峰弄去,那肯定是被折磨一番,總之一句話,結果都是個死,就是死法不一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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