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4章小人秦朗
輪到朱常溪這邊，鐵墨頗有些頭疼的摸了摸腦門，按常理對于朱常溪不必太過擔憂的，可是朱常溪不像流寇那樣目的明確，可以說哪里都打。抵擋流寇，只要堵住西邊就行，可抵擋朱常溪，你無從下手，朱常溪足夠聰明，自從開戰以來，秉承著一個原則，那就是不硬碰，他盡量把戰火燃燒的范圍擴大，讓恐慌的百姓更多。
朱常溪的打法有點像當年高迎祥作亂，又嚴格防止擾民，所以這種蝗蟲戰術，讓人無從下手。想了想，方才道，“周定山、李九成你們各領一支兵馬，務必以最快的時間逼迫朱常溪所部決戰，本王不想拖得太久。”
只要破了朱常溪，就可以打開前往京城的通道，朱常演的亂軍就不在話下了。兵馬情況吩咐下去后，算是解決了一個大問題，接下來就是糧草輜重如何配給了，這方面有陳子龍和王左掛，倒不需要鐵墨操心了。
風火燒九州，人間七月天。這個炎熱的七月里，大明的土地上再次爆發一場亂戰，這次亂戰比當年四大寇作亂來的還嚴重。當年四大寇還是一些流匪，可現在作亂之人都有著光鮮的外衣，有著正大光明的身份。自從兩年前，宋橋就開始暗中擴張勢力，其兵馬在短短兩年之內從三萬多擴張到了七萬。
擴張速度太快了，再加上訓練不當，人員素質參差不齊，甚至還有許多人保留著身上的山匪本色，所以宋橋所部攻城掠地看似兇猛，但是搶掠起來也是堪比流匪，如此一來，受難的還是老百姓罷了。
朱常溪和宋橋好像都有意縱容部下搶掠，對于他們來說，局勢當然是越來越好，最好能有幾百萬難民，難民多了就成了一個沉重的包袱，鐵墨不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標榜正統嘛，那這些難民你管不管？
陳州西華，自從西華兵馬都統制鐵鉉戰死后，便全部被“南王軍”占據。此次拿下西華縣的，乃是宋橋座下頭號大將秦朗。這秦朗雖然性情暴躁，但出身正統，領兵能力不差，他手下也多是軍戶老人，軍紀還算可以，一打下西華縣，就開始張榜安民，另一方面著手修建城墻。
秦朗也沒指望能靠著小小的西華縣阻擋住晉北軍的反撲，但有著堅固的城墻，拖一段時日還是可以的。夕陽沉落，南邊滿是戰后狼煙，秦朗睜著一雙大眼，胡須一抖一抖的，他可沒忘記幾年前的事情，當年多少梁山兄弟死在晉北軍手上？
周定山所部兩萬兵馬于七月二十五酉時末抵達長平鎮，長平鎮位于西華縣以東三十里，當南王軍打過來后，鎮上的人能跑的都跑到京畿路腹地去了，而今留在鎮上的多是一下走不了或者不愿意走的人罷了。
打馬行走在古老的鎮甸，看到的滿是蕭條之色，周定山神色異常難看，猶記得當年征討方臘，打長平鎮經過，看到的可是繁華一片。長平鎮有著一千多年的歷史，祖祖輩輩生于此地，沒想到潞王的兵馬一來，竟然讓這座鎮子變成了如此情景，“猛虎猛虎，潞王座下猛虎，比之方臘還要厲害，真是可笑啊。”
聽周定山出聲感慨，徐美菱清冷的臉龐泛起一絲鄙夷的笑容，“小人多是真小人，他們做事壞就是壞，可是偽君子一旦做起壞事來，往往比小人還遭人恨。”
周定山說的是朱常溪，可徐美菱說的卻是宋橋。多少年想要忘卻那份仇恨，隨著督師生活多年，感受到的溫暖越來越多，以為自己真的漸漸忘卻了，可當離著宋橋越來越近后，才發現自己根本忘不掉，而那份仇恨，也越來越強烈了。
夜里，士兵們都在休整，周定山等諸將卻在帳中議事，商量著接下來如何走，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有三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是直接向西攻打西華縣，第二個選擇是向南攻打陳州腹地周口，第三個選擇是向東攻打陳州城。
周口，只是想了想，諸將就否決了這條路，現在江寧府兵馬被阻擋在潁州南邊，還沒攻入陳州，晉北軍三路大軍剛剛抵達陳州附近，如果直接出兵攻打周口，很可能會犯輕敵冒進之錯，被敵軍利用。那么要不要打陳州呢？
在這方面，諸將產生分歧，有些人認為晉北軍兵強馬壯，戰力驚人，完全可以直接攻打陳州，有的人則認為陳州有大量叛軍駐扎，而周定山所部僅有兩萬人，不應該去硬攻，該等各路人馬全部集結后，再做打算才好。
周定山最終選擇了不打陳州，他覺得自己兵馬太少，不太適合攻打陳州，哪怕是其他各路兵馬全到了，陳州也不是當務之急。說到底，還是兵力有點不足，這次三路大軍加起來也就五萬，其他人可還要隨著劉將軍抵御流寇大軍。所以，想要速戰速決，是不太可能的，只能徐徐圖之。先慢慢于陳州各地剪除朱常溪羽翼，一點點吃掉叛軍有生力量，等朱常溪勢力衰弱下去，再攻打陳州，定可事半功倍。
“諸位可返回各部，約束兵馬，明日卯時，全部人馬拔營向東，并且亮起旗號，敲響鑼鼓，本將要告訴秦朗，咱們就要打陳州。然后等李將軍兵馬抵達，哼哼，再殺個回馬槍，讓秦朗狗兒知道下我晉北軍的厲害”周定山吩咐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周定山所部大軍敲鑼打鼓，舉著旗號大搖大擺的朝東面而去，這一路上順便打一些零散的亂軍，倒不至于沒事干。躲在西華縣的秦朗急得在屋里走來走去的，如今大明朝誰不知道周定山的大名，這位隨鐵墨于潛邸的周定山，不僅勇武絕倫，兵法謀略更是直逼耿仲明，現在他明明白白的告訴所有人往陳州去了，可越是這樣，秦朗越不敢相信，誰也不知道周定山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秦朗倒沒想著周定山會殺個回馬槍，全力攻打西華縣，因為他覺得那樣做沒什么意義，真的大軍圍困西華縣，自己扯大旗走人就行了，反正又沒必要死戰。難道楊某人真的要硬攻陳州？可能性很小，不過周定山大軍行了一日都沒有停下，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周定山真的要揮兵陳州的時候，哪曾想這股晉北軍突然間向北，直撲東北方向的拓城，拓城是一座小城，不顯山不漏水，位于徐州府西南方六十多里地，平日里沒人關注的破縣城，現在可就不一樣了。
當陸通得知周定山揮兵拓城后，驚得臉色一白，差點揪掉幾根胡須。周某人果真是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到了南王軍的弱點，南王軍比不了晉北軍，晉北軍根基深厚，就算舍了開封基業，還有關中以及晉北大片土地作為根基，可是南王軍呢？
經不起折騰啊，周某人攻打拓城，這是要直接掐斷大本營徐州府與各路兵馬的聯系啊，好狠的周定山。心急之下，陸通趕緊調集張天澤所部馳援拓城，總之，決不能讓周定山的陰謀得逞。不過等著張天澤的兵馬一走，陸通又開始疑惑了，周定山真的要打拓城？
周定山所部有一半都是騎兵，而拓城地勢復雜，不利于騎兵作戰，周定山所部本就人數不多，難道還會放棄最為依仗的騎兵之利？突然間陸通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顧不得軍師威嚴，氣急敗壞的跑進了帥帳，“大哥，大事不好，快傳令秦朗撤兵，返回周口駐防，否則情況危險啊。”
為什么會危險？其實很簡單，因為周定山的騎兵。晉北軍之中，有三人最善騎兵作戰，李九成善于步騎聯合，大規模作戰，脫不花善于統領鐵浮屠，當為大軍壁壘，而周定山所用騎兵，最善突襲。一萬多精銳騎兵，要是突襲西華縣，再配合其他晉北軍，效果可想而知。
蠢啊，怎么忘了周定山最拿手的把戲呢？陸通反應的夠快了，可從陳州到西華縣的快馬比得過周定山的騎兵么？
此時，周定山已經領著麾下上萬騎兵向西而去，這次晉北軍一改之前慢慢悠悠的樣子，哪架勢如風雷一般迅猛。同日夜，得到周定山軍報的李九成率先猛攻西華縣北城墻，秦朗不知就里，還指揮兵馬守城，打算靠著堅固的城墻，好好消耗一下李九成的兵馬，可他哪里曉得這會兒周定山的騎兵已經距離西華縣不足十里地了。
十里地，對于一支精銳騎兵來說簡直就是眨眼就到，周定山沒有急著抵達西華縣，而是在等，大軍休整，等到西華縣正是酣戰的時候，方才下令進攻西華縣。如今秦朗所部激戰正酣，秦朗本人更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到了李九成身上，所以周定山一路上連個探馬都沒碰到，就別提阻攔了。周定山的等待起到了效果，他讓自己的上萬騎兵變成了黑夜里的鬼魂，隨意攻擊。
“打，兄弟們，狠狠地打，射死這些晉北莽夫”秦朗瞪著眼睛，臉上滿是猙獰之色，當年晉北軍給他的傷害，今日就要全討回來。不得不說秦朗打仗真有兩把刷子，李九成攻打了大半個時辰，也有點頭疼了，說起來秦朗也是個人才了。不過可惜了，此人不能用。
用魯巖的話說，秦朗就是一個天性涼薄，有肉沒血的莽夫。當年宋橋設計陷害秦家，可秦朗是怎么干的，隨著宋橋上了山，自家妻兒死了還沒兩天，又在宋橋的張羅下高高興興的娶了別的女人做老婆。真是搞不懂秦朗，只要有點良心的人，就算當時報不了仇，至少也不會跟宋橋同流合污吧，再怎么說，那宋橋才是導致家人慘死的罪魁禍首。
可是秦朗，根本不是這樣干的，這種連妻兒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誰敢用？反正李九成不會留著，把這種人送給督師，那不是害督師嘛？
秦朗不可用，但其人又有大才，此時李九成已經下了決心，決不能讓秦朗活著離開陳州，必須找機會做掉此人才行。秦朗抵擋李九成，正是心情亢奮的時候，突然間一封急報給他澆了一盆冷水，“秦將軍....秦將軍大事不好....南門破了，好多騎兵....沖....沖進來了....”
那士兵已經累得兩眼昏花，連句話都說不利索了，秦朗驚得目瞪口呆，腦袋里嗡嗡作響，怎么回事？哪里來的騎兵？不過很快，他就想明白了，狼牙棒往城垛上一砸，跳著腳大罵起來，“狗娘養的周定山，真是陰險，這次上你惡當了，兄弟們，不要打了，林福，你帶人把府庫燒了，一個子也不要給晉北軍留，其余人隨本將撤，不要耽擱。”
周定山的大隊騎兵如入無人之境，從南城門一路殺進來，只把秦朗的兵馬殺的哭爹喊娘，連抵抗的勇氣都沒有。不過讓周定山郁悶的是，最終還是沒逮住秦朗，黑燈瞎火的，根本不知道秦朗往哪個方向跑了。李九成進了西華縣，聽周定山匯報戰果后，也是大嘆可惜，這可是斬殺秦朗的好機會啊，這次機會沒把握住，下次秦朗有了防備再想用這招就難了。
周定山和李九成拿下西華縣第二天，李九成所部也攻下了蔡州西平縣，至此晉北軍三路大軍已經全部投入到針對潞王朱常溪的戰斗中。其實晉北軍諸將都知道戰事不能拖延，雖然不能速戰速決，但也要盡可能的消滅叛軍才行，七月二十八鐵墨領著徐美菱與李九成大軍匯合。
七月二十九，潁州潁上縣，單州兵馬指揮使馬田所部在攻取萬壽縣后，不作停留直接向南，由于叛軍來勢洶洶，那潁州知州竟然不做反抗，直接率部投降，潁州兵馬指揮使也被人暗殺，致使叛軍入潁州如履平地，沒遇到絲毫反抗，直接越過潁州，向南打下了江陵鎮。
當所有人以為馬田會迅速打下潁上縣，進入江寧府的時候，馬田卻在潁上縣碰了個滿頭包。由于入潁州未嘗敗績，馬田有點飄飄然的，根本沒把潁上縣當回事，潁州都打下來了，還怕小小的潁上縣，可就是這個小小的潁上縣，讓馬田吃盡了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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