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7章使者
阿會緣信并不生氣，清澈的大眼睛掃過阿會芒古里，最后停留在模冗余臉上，「確實，在這遼東腹地，漢人就是有通天之能也干不出什么大事來，可那是沒有我國子民幫助的情況下，假設有了咱們的幫助，漢人或許能在這沈陽創造奇跡也未可知。父汗，各位族老，阿信曾經聽過不少關于那位晉王的傳說，聽說這位漢人晉王崛起關中，自打發兵征討大遼開始就未曾有敗績，年前還聽說女真人征討大明，被這位晉王打得灰頭土臉，十幾萬女真精銳，都不是那位晉王的對手，可想他絕非常人。他既然敢來遼東腹地，定然是有了什么辦法，所以阿信以為只要結盟，漢人一定會贏。依著那位晉王的作風，絕不會以尊貴之身，輕易冒險。」
阿會緣信從小生活在海倫河附近，去過最遠的地方恐怕就是三十里外的海倫城了。晉北在哪里，她并不知曉，晉王是何人，也源于傳說，可僅靠著這些虛無縹緲的信息，能說出這些話來，絕對不簡單了。阿會緣信說話有理有據，便是大王子阿會芒古里也不好強行辯駁，「小妹，你說的太絕對了，萬一漢人敗了呢，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阿會芒古里這般說，就有點咄咄逼人的意思了，偏偏阿會緣信性子剛硬，秀眉一簇，沒好氣的哼道，「大王兄，小妹敢這么說，就不怕擔責任，如果漢人敗了，小妹自上沈陽，向皇太極和多爾袞請罪，到時與他人無關。」
「小妹，這可是你說的，為兄可沒逼你！」如果能除掉阿會緣信，也是好事一件，所以阿會芒古里沒有拒絕的理由。
這時，模冗余的神色有點陰沉了，他一拍軟塌，大聲喝道，「夠了，就按阿信說的做，出了事本汗擔著，都散了吧！」
說完話，模冗余狠狠地盯了阿會芒古里一眼，真是一匹養不熟的狼崽子，竟然明目張膽的害自個親妹妹。
模冗余統治播豬國十幾年，積威甚重，見模冗余大怒，阿會芒古里等人趕緊彎下腰再不敢多言。播豬國貴族們都知道模冗余的脾氣，所以都告辭而去，阿會芒古里一直沒動，等到阿會別什等人走后，他才慢悠悠的走出去。
離開時，阿會芒古里有意望了眼沉默不語的模冗余，同樣模冗余的目光也從來沒離開過這個兒子。待阿會芒古里離開，模冗余揮拳砸在桌案上，案子上馬奶酒和羊腿落了一地，「養不熟的狼崽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阿會緣信離開后不久，模冗余的親衛長金克爾就找到了她，無奈之下，阿會緣信只好再次返回議事廳，這一次只有模冗余一個人。
其實不光模冗余心情不好，阿會緣信的心情也不是太好，每次議事都要看著兄長們爭來爭去，卻從不為族人考慮，著實傷心。看到阿會緣信走進來，模冗余的臉上總算浮現出一絲笑容，他伸手勉強笑道，「阿信，坐到旁邊來。」
模冗余極其寵愛這個女兒，能坐在他身邊說話，那可是阿會緣信才有的待遇。滿上一杯馬奶酒，推到阿會緣信身前，模冗余頗有些慨嘆道，「阿信，你大哥的話莫要放在心上，你跟爹爹說說，結盟一事真的很有必要么？」
「嗯，父汗，孩兒覺得非常有必要，這些年咱們被女真人欺壓成什么樣，想必你心里有數，海倫河水位越來越淺，如果海倫河沒了水，多少牛羊會死去，還會有多少族人因無水而亡。僅僅這條海倫河，咱們就必須跟漢人結盟。之前孩兒也說過，鐵默這個漢人絕對不簡單，您想想，從長白山到盆奴里，中間必須經過蒲盧毛朵部，不管漢人是怎么打敗富察氏的，至少有一點可以證明，那就是漢人的戰力絕非尋常，漢人能打敗富察氏，同樣也能在會寧府攪動一片風云。這是我們的機會，漢人主動挖開松花江，必有所求，咱們何不借此機會將松花江要過來，以后也不會受制于人了。」
聽著阿會緣信的話，模冗余緩緩點頭，「阿信，你想過沒有，皇太極那些人都不可信，漢人就可信么？萬一漢人言而無信，那咱們還不是重蹈覆轍么？」
模冗余的擔心不無道理，阿會緣信也不敢保證自己說的話就一定對，不過她還是蹙眉小聲道，「爹爹，你擔心的有道理，不過孩兒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小，漢人跟咱們的生活習俗有很大不同，他們不需要放牧牛羊，并不看重海倫河和松花江。不過一切還得看情況再說，或許漢人未必如想象中爽快。」
阿會緣信曾熟讀漢家書籍，能清楚地感覺到中原漢人與契丹人和女真人的不同，他們喜歡詩詞歌賦，農耕在家，注意力并沒有放到遼東，如果不是皇太極欺人太甚，恐怕漢人也不會遠征遼東的。如果漢人能剿滅女真勢力，將松花江分給播豬國也不是不可能。
模冗余仔細思考著阿會緣信說過的話，漸漸地就有了主意，「阿信，你把手頭的事情放下，明日隨爹爹去一趟盆奴里，既然漢人拿出了足夠的誠意，那咱們也不能太小氣。」
「嗯？」阿會緣信瞪大美目，指著自己的鼻子，有些不敢相信道，「爹爹，你讓孩兒跟你一起去？這是不是有些不妥當？」
「有什么不妥當的？你是不是擔心你大哥？哼，這個狼崽子，爹爹就不信他還能翻出天去，你莫怕，有爹爹給你做主，誰能把你怎么樣？明日跟去，多給爹爹出些主意，爹爹算是看出來了，你那幾個兄弟，心思可都不在爹爹這里呢，指望他們是指望不上了。」
話說到這里，便感受到了一股凄涼，模冗余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干了什么缺德事，生了這么多兒子卻沒一個爭氣的，倒是這個女兒讓人欣慰。那幾個狼崽子整日里就知道爭權奪利，他模冗余可身體健壯呢，如此明目張膽的爭權，不是盼著他模冗余早日見天神么？
四月春風似剪刀，微微香草綠水謠。盆奴里有著一片廣闊的草原，天空碧藍如洗，只是沒有多少牛羊，這里曾經是富察氏的放牧之地，進入五月份，富察氏都會回到這里放牧，可今年富察氏是回不來了。
鐵默閑來無事，騎著馬感受著草原的芬芳，雖然寧州局勢緊張，但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事情再急也沒有用。身邊除了徐美玲外，還多了一個陌若，這位三公主可是被關了好幾天了，好不容易有機會跑下馬，豈會放過機會？
富察氏的沒落已經不可避免，富察石家奴的死也無法挽回，逝去的人已經逝去，活著的人必須活著，陌若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人，作為女真貴族，他見慣了部落殺伐。當年父汗起兵白山黑水之間，不知搶奪了多少女人，而現在她陌若不過是被漢人搶去罷了。只是陌若一直不知道鐵默想做什么，至少到現在為止鐵默沒有動過她的身子，這實在奇怪得很。
在大清，為了顯示自己的強大，勝利者往往會迫不及待的占有失敗者的女人，更有甚者，會將失敗者的女人當成兩腳羊，偏偏鐵默什么都沒做。不過陌若并不能感覺到多少輕松，因為她知道這個漢人詭計多端，并不是好相與的。
陌若的馬不緊不慢走的跑著，鐵默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喊道，「三公主，可莫要逃跑哦！」
逃跑？陌若嗤之以鼻，她想也沒想過，只有傻子才會想到逃跑，如果真能跑出去，那就該想想是不是漢人又有什么詭計了。勒住馬，陌若回過頭來，有些氣悶的問道，「姓鐵的，你到底想怎么樣，難道這樣關本公主一輩子？」
「怎么會呢？本王可一直在考慮怎么迎娶公主呢，以公主之尊，本王怎么也得明媒正娶不是」說完話鐵默朝木娘子眨了眨眼，木娘子心領神會，臉上帶著壞笑，抿著嘴接口道，「可不是嘛，三公主身份尊貴，這大婚的日子，怎么也得要女真族人前來賀禮不是？否則豈不是丟了公
主面子？」
「鐵默...你就是條狗，一條瘋狗」陌若的語氣說不出的怨毒，明媒正娶是假，借婚事搞事情才是真的。
婚事弄的越大，她陌若的罪過就越大，大金立國多年，還從沒有過公主被他人搶去的先例，不是沒想過死，可偏偏鐵默不讓她死。
鐵默并不動怒，聳聳肩有些悠閑的回道，「謝謝公主夸贊，你并非第一個這么說本王的，以前也有，不過那些人都死了。你呀，千萬不要惹本王，還是想想怎么當好王妃吧，多學學我大明禮儀，別到時候丟了本王的臉。」
「你...休想」陌若別過頭，臉上卻并沒有多少信心，她實在沒信心斗得過鐵默，接下來這個漢人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折磨她呢。
四月二十九，駐扎在盆奴里的定***迎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那就是播豬國國王模冗余一行人。
沒過巳時，模冗余就率領兩百騎兵來到了盆奴里，而阿信也換了一身男兒裝扮緊緊跟在模冗余身旁。為了顯示對模冗余的看中，鐵默特意換上了一身銀甲戎裝，親自領著麾下眾人出迎，面子算是給足了模冗余。
模冗余遠遠地就在觀察著鐵默，漸漸地心里就只有震驚了，模冗余可著實沒想到鐵默會如此年輕，看相貌年不過三十吧，如此年輕之人，竟然能攪動天下風云，幾年之內成為大明之主，更剿滅漠北喀爾喀部，怪不得科爾沁部的海藍珠會甘心嫁給他，此子單看相貌，就絕非凡人，當得上人中之龍了。
模冗余翻身下馬，緊走兩步，單手撫胸用不怎么流利的漢話說道，「播豬國小王模冗余見過駙馬晉王殿下，愿殿下一生富貴，無所不能。」
模冗余此話一出，晉北軍眾將士立刻變了臉色，尚可喜更是惡狠狠地盯著模冗余，只待鐵默一聲令下，就宰了這個老雜毛。什么駙馬晉王殿下，竟然將駙馬放在了晉王前面，當真是豈有此理，難道督師有今天是靠的大夫人么？模冗余這話，說他是別有用心也一點都不假，不過鐵默似乎并沒有生氣，他笑瞇瞇的望著模冗余，想要從模冗余臉上看出些什么。
模冗余身為播豬國國王，會蠢到連話都不會說么，哪怕他的漢話說得不好，看來模冗余是在考驗人呢。
模冗余這般說，自然是阿會緣信教的，她便是要試試這位晉王殿下的心胸如何，如果這人心胸開闊，有容人之量，那倒值得信任，若是心胸狹隘，以后就要多防著點了。
就是一句話而已，說過分就過分，不過分也不過分。鐵默不動，尚可喜等人卻不會忍著，史森明單手放到佩劍之上，跨步賣出，虎目一瞪，頓有種泰山壓頂之勢，「你這老東西，混的不懂事，可是懷疑我晉北軍刀槍不利否？」
史森明乃當世勇將，這一身氣勢可是靠著那趕方天畫戟一點點殺出來的，他話一出口，就帶著一股彪悍的血腥氣息，仿佛轉眼間就可以讓此地浮尸千里。
模冗余何時見過這等猛將，心里忍不住發顫，就在這時，鐵默輕哼一聲，面上笑容不減，「史將軍，還不速速退下，可汗久居遼東，不通我大明之語，說錯話也情有可原。再者，本王不就是草原上的金刀駙馬么，可汗也沒有說錯嘛。可汗，本王麾下都是粗漢，得罪之處，莫要生氣。」
鐵默表現的很自然，這倒讓模冗余有些不自在了，鐵默舉手投足間氣勢渾然天成，有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壓，此時想想，，剛才所說的話著實有點丟人了。
模冗余神色不太自然，阿會緣信心中著急，悄悄地推了推，模冗余才反應過來，「這...這小王不通漢話，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鐵默給了模冗余臺階下，他沒有理由不接著。隨后一行人進入帥帳，接下來就是商討結盟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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