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8章叛賊
孔有德心中很清楚，常殷續不能死，一個活著的常殷續可以發揮很大作用，作為山西巨富，比任何人都清楚常殷續的地位，更何況常殷續身為督師的老岳父，地位崇高，押著他，可以做很多事情呢。孔有德當然知道自己這么做有多狠，可既然走到了這個地步，還有回旋的余地么？
隨著孔有德一聲令下，東大營開始行動了起來，孔有德到底準備許久，他肯定是不能讓常殷續離開商洛的，如果不是常殷續要離開，又何必突然發難呢？
燕宏做了安排，可畢竟晚了許多，當他急匆匆趕到府衙外大街的時候，看到那里已經火光沖天，到處都是廝殺聲。見到這種情景，燕宏的腦袋立馬就炸開了，完了，孔有德竟然真的反了。心系常殷續，燕宏顧不得許多，拔出佩劍怒聲一吼，「孔有德叛上作亂，爾等隨我速去府衙，救老爺子出城。」
燕宏已經不想守商洛城了，開什么玩笑，商洛城里大多是孔有德的親信，就靠姚淮云那點人，憑什么跟人家爭，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救常殷續離開，總之，他燕宏就是死在這里，也不能留下常老爺子不管的，否則如何對得起殿下，如何對得起夫人？
一切來的太突然了，當燕宏喊出孔有德反叛的話后，依舊有些人還是不信。可事實就是事實，不為外物轉移，看著孔有德的親信猛攻府衙，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至此，就是不信也得信了。燕宏誓死拼殺，可帶來的人實在少得可憐，別說進入府衙了，就連衙門口都沖不進去，廝殺一番，親兵死亡殆盡，就連自己也受了好幾處傷。
眼看著燕宏就要被叛軍困死在衙門口了，這時候一聲怒吼，「燕將軍，稍待片刻，姚某來也。」
原來是姚淮云來了，其實當燕宏派人傳信的時候，姚淮云就感覺到有點不對勁兒了，在西大營等了半個時辰都不見燕宏去，他就更確定出事了。直到看到府衙這邊有火光，他再也等不下去，領著麾下懷德營兵馬沖了過來，好在孔有德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常殷續身上，大軍圍困府衙，姚淮云領兵趕來一路上沒遇到什么像樣的抵抗。
姚淮云的到來，總算救了燕宏一條性命。此時懷德營士兵到來，孔有德也有些急了，「派人堵住衙門口，不管多大代價，決不能讓燕宏和姚淮云沖進來。」
就在府衙之外，懷德營與叛軍展開了血腥的爭奪戰，戰了約有一個時辰，姚淮云撲上前，將行如瘋魔的燕宏拽了回來，「燕兄弟，撤吧，剛得到消息，有大批叛軍從南邊繞過來了，再不走，我們全都得葬送在這里。趁著現在兄弟們還能戰，必須盡快奪取北門，沖出城才行。」
「不行……老爺子還在呢，不救出老爺子，燕某絕對不會走的」燕宏哪里肯聽，他來商洛是因為什么，還不是為了老爺子？讓他撇下老爺子，獨自逃命去，怎么可能？
姚淮云咬咬牙，虎目中滲出了淚水，形勢越來越不妙了，必須帶走燕宏才行，沒奈何，他上前一步，一個掌刀砍暈了有些瘋癲的燕宏。
姚淮云早年出身京師步兵營，年輕的時候就受到過常殷續的指點，所以他與常殷續也是有著深厚感情的。雖然姚淮云不是晉北軍嫡系，更不是晉北派系，但是多年來一直受到重用，至少趙有恭沒有將他當做過外人。
如今孔有德犯上作亂，商洛危在旦夕，一個處理不好，就會陷入重重圍困，葬送在商洛城內。不過姚淮云沒有投靠孔有德的想法，當年剿匪失敗，可是督師保住了他的性命，否則憑著朝廷那群人的德性，早就定他姚淮云的罪了。
起初或許是為了自保，但這么多年來可是親眼見證了督師的胸懷與能力，大明想要重新站起來，除了鐵督師，絕無第二人選。打暈了燕宏，姚淮云領著殘兵往北撤去，但過了兩個街口，他突然
停了下來。
不行，不能往北面沖，孔有德不是傻子，他既然敢強攻府衙，就不可能不在北面駐防重兵，想到此處，姚淮云抬起手對周遭幾名親信將校說道，「通知兄弟們不要去北門了，想來現在北邊已經全是孔有德的人了，東西兩大營大多數人也都是孔有德的親信，或許，只有南邊是咱們唯一的機會了。傳我將令，全力朝南城去，奪取南門，不要與叛軍纏斗。」
姚淮云的判斷是準確的，隨著東大營起兵作亂，西面大營也開始了行動，就在姚淮云離開后不久，西大營的叛軍就悍然占據了西城，并在西城門駐防了重兵，防止有人逃脫出城。孔有德領兵多年，最基本的判斷力還是有的，現在城內的姚淮云唯一的生路就是向北面突圍，與商州城的兵馬匯合。
所以，只要封死東西北三面，就可以阻斷姚淮云等人北上的路，孔有德不怕姚淮云從南面突圍，因為此時潛伏在虢州境內的宋喬已經按照約定朝商洛城而來，就算姚淮云突圍出城，很可能會被宋喬的大軍堵個正著，到時候還是死路一條。
不過，姚淮云想不了那么多，他帶領兵馬浴血奮戰，歷經半個時辰的血戰，終于殺到了南門，此時燕宏也已經醒來。燕宏雙目通紅，他也知道這個時候想要重新殺回府衙已經沒了希望，便將所有的怒氣發泄到了南城的叛軍身上。
說起來，孔有德所部親信雖然多為當年的邊軍舊部，但也受到過晉北軍的基礎訓練，所以對晉北軍的戰法非常熟悉，為了奪取南門，姚淮云所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在折損近三千兵馬后，姚淮云和燕宏終于率部突圍成功。
商洛城已經被戰火淹沒，而此時月亮宮內，王左掛依舊癡癡傻傻的，自從醒來，他就坐在床上一言不發，那樣子可是嚇壞了屋外的侍衛們，有時候大家都覺得王先生犯病了。
王左掛無法放下心中的疑惑，他深深的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就在剛才，腦海中閃過了一絲念頭，卻沒有抓住，到底是什么呢？突然間，王左掛想起來了，他終于想到剛才腦海中閃過的是什么了，那是一個人的名字。
孔有德，身為晉北軍元老級人物，為人卻一直都很低調，只有這次，剛剛從開封府調回來沒多久，就主動要求去商洛駐防。就在當時，哪怕是現在，恐怕也沒人覺得這其中有什么問題，可是王左掛敏銳的感覺到有一絲不安。
一直都很低調的孔有德，這次為什么主動請戰，當然，最讓王左掛不安的是孔有德所部兵馬多為當年陜西邊軍舊部。
如果說各方部署有什么不安定因素的話，那只有孔有德這邊了，因為秦良玉和奧爾格絕對不會有問題的，因為他們麾下可都是晉北軍嫡系兵馬，李養純以及呼延寶山更不可能了，因為他們手中掌握的可是當年駐守孟州的親信兵馬。
王左掛臉色變得越來越白，眼中閃過了一絲深深的恐懼，如果自己猜對了，那豈不是說商洛會出問題。其實對晉北來說，丟了商洛并不是致命的，因為還有風陵渡口可以防守，關鍵問題是常殷續老爺子可還在商洛城內呢，不，老爺子絕對不能出問題，王左掛嘴里嘟嘟噥噥，慌慌張張的從榻上爬起來，但由于身體虛弱，身子一落地，差點趴地上，幸虧有兩個侍女扶住了，「快……帶我去見夫人，快點，快點啊！」
「王先生，你慢些」侍女出生安慰著，但也不敢怠慢，誰都能看的出來可能要出大事了，否則王先生會是這個反應么？王左掛還沒有出門，海藍珠已經領著人快步走了過來，她是聽說王左掛自從醒了后就一言不發，心中擔憂，前來探望一下，沒成想正看到王左掛往外走。二人一碰面，王左掛連基本的禮數都忘了，扶著門框焦急的說道，「夫人，快讓人通知商州駐軍，讓他速去商洛，如果臣所料不錯，怕是要出大事啊。」
海藍
珠何等聰慧，既然王左掛急成了這個樣子，那問題一定很嚴重的，也沒時間聽王左掛詳細解釋了，她點點頭喚過身邊的阿莎，神情嚴肅道，「阿莎，你拿著我的令牌親自去一趟商州，讓方啟梁速速提兵去商洛，如果商洛有變，不要糾纏，立刻放棄商洛一線，退守風雷鎮。」
阿莎接過海藍珠的令牌，匆匆而去，時間太急迫了，再要經眾臣商議，陳子龍發文書，時間來不及，只能用海藍珠的令牌了。送走了阿莎，海藍珠讓人將王左掛扶到了屋中，聽王左掛將心里的想法說了下，海藍珠的神情就變得凝重起來。海藍珠聰慧過人，洞徹人心，當對孔有德有了懷疑，再回頭看，就發現孔有德最近的一舉一動都是那么的蹊蹺。
孔有德最近的行為并不高明，可問題是他是晉北軍元老級人物了，根本沒人會懷疑他。海藍珠仿佛被王左掛傳染了，整個人看上去焦躁不安，「王先生，商洛的事情先不要對別人說，我怕……閔月會……」
王左掛當然明白其中道理的，常夫人本來身子骨就虛弱，如果被驚嚇到，誰知道會不會出什么事，或許是虛驚一場的，還是等商洛方面有了準確的消息再說吧，「夫人放心，臣曉得輕重，但愿是臣想差了，如果老爺子出了事，臣還有何臉面再見殿下！」
海藍珠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現在只能祈禱上蒼了。可此時的商洛，早已經打破了西安方面的幻想，經過一個時辰的猛攻，八百余人駐守的府衙終于被叛軍攻破，到了最后，常殷續身邊僅剩下了十余名親衛。
孔有德從破敗的大門走進來，一直來到后宅，進入正廳，他恭恭敬敬的向常殷續行了一禮，「老爺子，孔某得罪了！」
常殷續活到這把年紀，早已不將生死當回事兒了，唯一的女兒嫁給了大明朝最杰出的男人，一家人生活美滿。他常殷續該享的福一點沒少，該有的榮耀也不差，死對他來說一點都不可怕，所以，當孔有德領兵沖進來的時候，他穩穩的坐在太師椅上，白眉一挑，語氣譏諷的笑道，「孔大總兵，可莫要這樣，老夫可當不起你如此大禮。只是老夫不明白，你為什么偏偏選在今日動手，你既然敢這么做，想來一定是有援兵了，現在你的同伙還沒到，就動手，是不是急了些？」
當然是急了些，其實最好的動手時機是等畢永浩準備妥當后重新對虎牢關發動新一輪的猛攻，以圖吸引更多的晉北兵馬，待宋喬抵達商洛城，再行動手，就可以以最小的代價，最快的拿下商洛城。這樣，還可以率軍突襲商州，商州方面在毫無防備之下，想要攻下來，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誰又能想到被燕宏一通忽悠，常殷續竟然急著回西安。常殷續可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籌碼，就算他孔有德想要放走，洛陽城那位也不會允許的。以前做下的錯事太多了，孔有德早已經上了船，想下都下不來，晉北軍是再也不可能回去了，再把洛陽那位得罪的話，他孔有德還有活著的意義么？
可以說是常殷續的想法讓孔有德沒有了選擇，只能提前動手。
「老爺子，不管你信不信，孔某是不愿意傷害你的，孔某自從入晉北，一直受老爺子照顧，孔某這輩子都不會忘！」孔有德語聲真誠，不似作假。
常殷續冷哼一聲，孔有德竟然還知曉這些，「不敢不敢，老夫真是不明白，你懂得老夫的恩德，怎么就不懂得殿下的恩德呢？孔有德，你如果真的還認老夫，就答應我一件事，這十幾個孩子都是大好兒郎，你要的是老夫，就放這些孩子出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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