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說，不過我有很多方法，讓你說出來。”
白墨淵炯然且深邃的眸眼，前所未有的冷冽。
“你如此關心夜之宸，倒不如多關心自己，有閑暇的時候，想想自己的身后事吧，白墨淵！哈哈！”
這人說完，渾身的霧氣渙散開來，變成了未經雷霆淬洗前的樣子。
白墨淵止住鎮牢的塌縮，眸色清冷。
此人所說的話，半真半假，不可全信。
霧氣在這一晌兒，前后渙散凝實了兩次，一開始出現的人與最后這個人，是同一個人，他的意圖很明顯，只想得到量夜尺。
而中間出現的那個提醒我的人，才是夜之宸的親人，他關心夜之宸的樣子，真真切切，不是假的！
白墨淵微微皺眉，垂眸看著自己手中的量夜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死魔物殘缺的巨口，如同幽暗的洞穴，里面獠牙參差如同嶙峋的怪石。
向外看去，厚重的烏云，近在眼前，狂風時時吹卷，無數的雨滴，隨之時不時地打落進來。
這條三死魔物，已經將自己龐大的身軀，埋進層層疊疊的烏云之中了。
烏云里流離的雷霆電光，也時不時地流竄到三死魔物身上，它渾身繚繞的魔氣，未被雷霆殛凈，反而更為浩瀚。
此刻的三死魔物如此安靜，卻更加顯得超級詭異。
白墨淵眼見鎮牢里的霧氣不再凝練成人形，便帶著它，趁著烏云的遮擋，從三死魔物的巨口缺處，飛了出去。
三死魔物所中蜮毒的影響仍然沒有消散，味覺始終沒有恢復。
它沐浴在雷光之中，沒有意識到吞進嘴里的白墨淵，再次在自己的魔牙下，從容離開。
無鑄的風雨，飄飄搖搖，漫天潑灑。
蜃氣雖然在凝聚，可是蜃域尚未出現，看來那只魔蜮受傷很重，蜃境影響的范圍，沒有一開始那么廣闊了。
白墨淵斂起周身的佛光，自懷中摸出薄如蟬翼的『般若面具』，戴在了臉上。
這個面具很是神異，在接觸到白墨淵臉龐的時候，有白色的光芒微微泛起，接著便與白墨淵棱角分明的臉型緊緊貼合，再過一息，之前那個剛毅果敢，左半邊臉留著深疤的太古神宗弟子，又出現在了這方天地之中。
天風嗚咽，雷霆沉悶，忘川咆哮，人聲嘈雜。
白墨淵向著傳來雜亂聲響的南岸河堤而去，隨著距離漸近，他于嘈雜的人聲之中，分辨出了有熊九祀沉厚的嗓音。
此時的有熊九祀，正在吩咐恢復了行動的宗門弟子，去解除其余人所中的身死之咒，他那張堅毅的面容上，布滿了倦色。
似有感應，有熊九祀略微抬頭，看向了披雨而來的白墨淵，堅毅的眸子里，流露出一縷復雜難明之色。
“河底可有散毒的兇獸？”
他別過臉，轉而望向了逐步恢復了秩序的河役人群，“你身邊的這個東西，是名為骸骨追魂的鬼物嗎？”
“有，是傳說中，能夠含沙射影的蜮，這彩色的蜃氣，也是它散布的。”
白墨淵看著有熊九祀疲憊的面容，答道，“至于他，并非什么鬼物，而是人。”
“...蜮？人？”有熊九祀濃眉一挑，緩緩自語，“果然不出沈姑娘所料，虺毒與蜮毒，毒性是相近的。”
...你說的沈姑娘，是冷香奴？這小丫頭怎么到這兒來了，難道是為了追夜之宸，追到了這里？
白墨淵冷淡的眸色里，微微遲疑。
“你辛苦了，可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去沈姑娘的幄帳，將蜮獸的情況告訴她。”
有熊九祀深深地看了一眼眉目清冷的白墨淵，伸手一指南方遠處，“她正在那兒，為我們熬制解毒的湯藥，照顧好她！”
“嗯，河底不僅有那只魔蜮。”白墨淵點頭，說道，“還有另外的兇獸，一只或者說一群。”
“真是個壞消息。”有熊九祀深深苦笑，伸手捺了捺自己的太陽穴，示意白墨淵繼續說下去。
“這種兇獸，布滿了十數里的河床，無數的口器，吞吸河水，制造漩渦，其余的能力不明。因為它的本體隱藏在泥沙之下，所以無法得知這種兇獸是一只，還是一個族群。”
白墨淵簡單扼要的說明。
有熊九祀濃眉大皺，“布滿了十數里的河床？！”
“是，或許還會更大，因為我只探查了十數里的地方，一直到發現了魔蜮，便沒有繼續。”
白墨淵清涼的聲線，說出了一個沉重的話題，“大人還記不記得，《古庸城志》所記載的，八百年前的那一次洪災？”
“你說的，是那場地震引發的洪災？”有熊九祀心神一凜，“所以你懷疑，是你提到的這種妖獸所為？”
“嗯，如果它是一只方圓十數里，甚至體型更為龐大的巨獸，那么當它從河底現身出來的時候，極有可能引發地震，摧毀南北兩岸的堤壩，是很輕易的事情。”
白墨淵沉吟道，“并且，你我都無法知道，它體內已經儲存了多少河水，如果一旦它全部吐出，忘川洪流必定暴漲，沖垮堤壩，也是很輕易的事情。”
“八百年，時過境遷，兇獸的壽元不可能這么久遠。”
有熊九祀亦思索道，“所以我更傾向于這是一種族群之物。”
“我自河底浮上來的時候，這三頭兇獸已經產生了試探性的爭斗。”
白墨淵搖頭，伸手一指云層中的三死魔物，“在這條魔物纏住魔蜮的時候，目之所及的千丈之間，潛藏在泥沙里的那種兇獸，同一時間閉合了所有的口器，視線不及的地方，想來也是如此，同一時間作出相同的動作，我認為是同一只兇獸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條忘川，注定會決堤？”有熊九祀濃眉驟挑，臉色有些陰沉。
“這條魔物俯身于云層里，遲遲不愿意離開，想來在剛才的試探中，它覺得自己仍然有取勝的可能。”
白墨淵毫不在意有熊九祀沉郁起來的面容，“等到這三只兇獸真正開戰的時候，便已不再是人力可以干預的時候，到那時這些河役，以及宗門弟子，能有幾個幸存？”
有熊九祀合上了眼睛，任憑驟雨胡亂的拍打在他粗糙剛毅的臉龐上。
“我會考慮的，你先將毒蜮的事情，告知沈姑娘吧。”
“好。”白墨淵掏出辟水神珠，歸還有熊九祀，“另外，雷霆可以驅散所中的蜮毒，這條魔物，似乎正在汲取雷霆之力，用以對付魔蜮。”
“嗯。”有熊九祀眉心處的川紋，似乎松了一松，他看著白墨淵離開的身影，輕聲道，“...如果你要回古庸城，最好多繞路，有些好朋友，在找你。”
白墨淵離開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可他終是沒再接話，那一襲黑色勁裝的身影，漸漸地消隱在了夜色里。
這一席化不開的夜色，濃雨瓢潑。
落滿了白墨淵與有熊九祀之間，漸行漸遠的距離。
ps，小劇場時間。
有熊九祀：“何必戴著面具，我已經認出你了，白墨淵。”
白墨淵：“...戴著面具的人，何止是我？”
有熊九祀：“理由這么多，怪不得別人看不慣！”
白墨淵：“看不慣的人群里，可有你嗎？”
有熊九祀：“......，陪我再醉一場，我就告訴你！就像，就像十八年前的那次....！”
白墨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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