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末日漂流記 > 第七十九章 京元與幸存者
  寒風呼嘯,裹挾著雪花劈頭蓋臉地砸過來。

  京元戴上了護目鏡,把羽絨服的拉鏈拉緊,帽子塞的嚴嚴實實,活像一個大粽子。

  那些冷掉的熱水袋被他扔在了自行車籮筐里,目前他還沒出現掉血的情況,但也快了。

  他的體溫雖然很低,但至少不是零度,大概有個十多度,二十多度的樣子。

  失溫對于他同樣是個難題,0度水就會結冰,他體內也有流動的血,當中水分含量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因此他必然會受到嚴寒的影響。

  寒冷對于大部分生物來說,都是難題,而熱卻不是那么難以接受,像是赤道附近,雖然常年接受太陽直射,卻有著豐富的植物和動物,極點則只有白色蒼茫的雪。

  人類也更能適應熱而非冷,通常人在大熱天都是能活動自如的,極少會聽說有人在非洲被熱死,但因為失溫而凍死,在極寒地區是常有的事情。

  京元只能盡量把這些厚實的衣服裹緊一些,避免溫度的流失。

  但他如今的產熱效能似乎極低,如果沒有外置的熱源,很快就會受到低溫的影響。

  他之前測試過,穿著羽絨服,沒有熱水袋,在零度以下的環境,他最多只能正常活動一個小時。

  一小時之后,就會以十分鐘掉一點生命值的速度掉血,在第三個小時,每十分鐘會掉兩點血,同時他會覺得很困,如果他坐下來停止運動,掉血的速度會減慢,但會非常非常想睡覺。

  大概他睡著了,身體的各項機能就會停下,進入一種休眠狀態,來抵御嚴寒對他的傷害,就像是低溫下,細菌和微生物的活動與繁殖就會極大程度地減少,他體內的霉菌,同樣會受到低溫的干擾。

  打亮手電筒,看一眼手腕上的機械表,晚7點55分,10點之前,必須要生火烤一會兒升溫,保證精神狀態。

  踩在瓦礫和碎水泥之間,恍惚間,他看見了火光和黑煙。

  不是錯覺,在一處鋼鐵廠房的背后,那里有火焰在燃燒。

  他聽到了騷亂聲,槍聲,以及那非常大的、發動機啟動的轟鳴聲。

  他迅速朝聲音和火光的奔跑而去,然而看見的,只有一輛面包車的背影。

  那輛在車身兩面釘上鋼鐵釘刺板的面包車,在大雪中朝著更北的方向絕塵而去,只留下一團尾氣。

  少部分的喪尸追尋著面包車,跌跌撞撞地倒下,雪地上有十幾具喪尸的尸體,死狀慘烈,看樣子是被那輛面包車撞死的,頭顱被碾碎,肋骨朝外突出,胳膊和腿以一個非人的姿勢扭曲,雪地上染上一片烏黑的血。

  火焰,是從廠房內冒出來。

  京元拿出地圖看了一眼,很遺憾的得到“限時事件已失敗”的提示。

  他沒趕上,幸存者們拿到了物資,已經離開了。

  他手頭沒有任何交通工具能追上那輛面包車,他似乎與幸存者擦肩而過了。

  “遲了一步么...”他輕嘆一口氣,不過至少知道了幸存者是朝哪個方向離開的,等后面有時間了,可以去那邊找找,綁票一個人回來審問一下。

  京元伸出手,鵝毛大的雪落到他的手套上。

  “這么大的雪...今晚就在這兒附近找個地方將就一下,明早再回家吧。”

  看了看廠房內的火,他想先順便在這兒站一會兒,熱熱身子,再去找合適的棲身所,然而,一股血腥味飄入了他的鼻尖,他的心臟像是猛地跳動一下,瞳孔收縮。

  硝煙當中夾雜著血的味道,新鮮的,誘人的鮮血,止不住將他心里那股的嗜血欲望勾出來,比他看到小白時的那種欲望要強烈數倍不止。

  他微微喘著粗氣,看向腥味傳來的方向,那里早已聚集有大量的喪尸群,都是被血味吸引而來的。

  在火焰燃起的廠房邊,在大門口的位置,那扇銹蝕鐵門前,上百只喪尸涌動著,朝著什么東西擠過去。

  丑陋腐臭的喪尸們伸出自己青黑色的手臂,用尖銳的指甲抓動著身邊的一切,它們瘋了一樣朝前擠過去,甚至攻擊同類。

  京元看不清楚最中心是什么,喪尸們遮擋住了他的視線,而且隔的太遠了,廠房的火光照不亮這邊。

  他繞到大門的另一邊,看向了那面兩米多高的圍墻,圍墻上有一圈鐵扎網,沒有尖刺,似乎是電網。

  但這年頭哪里會還有電,他脫下手套,輕盈地一跳,雙手扒住圍墻,穩穩當當地爬了上去。

  他使勁把鐵網踩平,站住了腳,探出頭往外看,終于看清了是什么在吸引喪尸群。

  墻的另一邊擱著一個鐵籠,一個非常簡易的銹鐵籠,很大,像是豬籠,但籠子里裝的并不是豬。

  是一個少女,一個披頭散發的少女,她蜷縮在鐵籠最中心的位置,四面八方的喪尸將她包圍,那些腐爛的手臂伸入了鐵籠的縫隙,朝她抓去,她抱著自己的腿蜷縮成一團,四面八方而來的喪尸的指甲,離她只有幾公分,就差那么一點點就要碰到她。

  這么冷的天,她連鞋都沒穿,全身只穿著一件短袖和一條短褲,裸露出來的手臂、腿部有很多的劃痕,鮮血從傷口流出來,讓喪尸群瘋狂,哪在這樣的大冬天,鮮血也讓這些喪尸拾起了恐怖的兇性。

  很容易想到這里發生了什么,她被關在了籠子里,用做吸引喪尸群注意力的誘餌。

  末日之中發生什么都不奇怪,即便是京元,也聽奶奶講過那幾年饑荒,甚至有人把自己的孩子老婆賣去肉坊。

  人性中黑暗的一面,在這種秩序崩壞的世界,會被放大到極致。

  京元對此并不意外,但是...那個女孩,讓京元無法理解的是那個顫抖的女孩。

  她像是精神失常的病人,低著頭,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說,她身上的那些傷痕,似乎全是她自己劃出來的,

  因為就算是此時此刻,她手里也拿著一把小刀,緩緩地割著自己的大腿,她渾身顫抖,不知道她是因為寒冷而顫抖,還是因為害怕而顫抖。

  她閉著眼緩緩抬起頭,露出自己的脖子,雙手舉起那把小刀對準自己的咽喉,像是要自殺,可雙手卻止不住地顫抖,那把刀,驟然落了下來,在鐵籠之中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抱住了自己凍的發紫的雙腿,微微抽泣著。

  京元目睹了全程,他站在少女的頭頂,可少女因為抬頭時閉著眼,并沒有發現他。

  他本以為這是個女瘋子,打算棄之不顧,或者再仁慈一些,幫助她早點解脫。

  不要說他冷酷無情,上百只瘋狂的喪尸環顧在鐵籠周圍,如果他真的想救人,冒著的風險是巨大的。

  一個精神崩潰的人,與其讓她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不如幫助她快一點死。

  可是...看到她哭泣的樣子,京元有些動容了,她害怕的想自殺,卻下不了那個手。

  她有什么錯么?

  她只是...不想死罷了...

  京元抽出了背后的銼刀長槍,用鐵棍敲打鐵籠頂。

  叮當,叮當,有節律的聲音響起。

  然而女孩像是沒聽見一樣,完全沒有抬頭的意思,她仿佛放棄了一切,連自己也放棄了。

  京元摸出了收音機,調到音量最大,播放《小櫻桃》

  “你是我的小呀小櫻桃~怎么愛你也不嫌多~”

  聲音洪亮的廣場舞音樂,從擴音器里傳出,播放了數十秒后,女孩似乎終于意識到那不是幻聽,抬起了頭。

  這是極其詭異的一幕,在這丑惡的尸潮中,那個渾身傷痕、瘦弱的少女,呆呆地看著一個穿著羽絨服戴墨鏡的家伙對她揮手,手里還拿著一個老式收音機,播放著當年紅遍大江南北的流行音樂。

  不知道這對她造成了多大的震撼,或許她是覺得,她出現了幻覺,就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在臨死之際,不停地點燃火柴,試圖以此回憶她生命中僅有的幸福時光,也許,此刻,她也回憶起了一切都還完整的日子。

  “你還好嗎?”京元關掉了收音機。

  少女沒有回應,只是抱著自己纖細的雙腿,眼神無光,呆呆地抬頭看,微弱的火光照亮她比京元還蒼白的臉。

  “你聽得懂我說話嗎?Canyouhearme?聽得懂就點一下頭。”

  少女依然呆呆地看著他,毫無反應。

  “剛才的音樂你聽到了吧,為了證明這不是幻覺,我再放一次給你聽。”京元又放了十幾秒的音樂,“聽著,我不是死神也不是天使,如果你能聽懂我說話你就點一下頭。”

  少女像是過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僵硬的點了一下頭。

  “好,我只問你一件事情,你想不想活下來。”

  京元確定自己聽到了,從那干裂的唇里聽到的、微弱的快要風聲和喪尸的騷亂聲吞噬的聲音,若非他聽力超群,一定不知道她在說什么,甚至會以為她在毫無意義地囈語,認定她就是一個瘋女人,幫她快速超脫。

  但他確確實實聽清了那幾個吐字模糊不清的字。

  少女近乎輕不可聞地說了一句極短的話,她說,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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