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末日漂流記 > 第一百五十九章 間幕·追憶(二合一)
  這是一間病房,由活動鋼板搭建而成。

  靠窗的位置擺著一張病床,床邊擺著儲物柜,柜子上放有幾本雜志,果籃里裝著橙色的柑橘,在病床的對面,掛有一臺液晶顯示器。

  顯示器里播放著上個世紀的黑白電影,一場滑稽的默劇,這部電影沒有臺詞,演員用動作和夸張的表情演繹喜劇。

  唐雪想,以這個時代的標準,這真是一間奢侈豪華的房間。

  她躺在病床上,手腕上打著點滴液,側頭看向窗外。

  窗外就是大海,風裹挾著大海的咸腥味飄來,又是一個陰天,海水一點也不像書里說的那樣是蔚藍色的,只是渾濁昏黃的一片。

  她捏了捏自己的右小腿,纖細的腿顫抖一下,這個狀態,杵著拐杖大概能勉強走一段路,但速度稍微快一點就會摔倒吧。

  她輕輕搖頭,目光轉移到窗外的那個龐然大物上。

  那是一艘核動力驅動的航母,停在海面上,幾乎占據了窗外的所有視野,震耳欲聾的噴氣式飛機引擎聲從那邊傳來,一架戰斗機從母艦的甲板上起飛,高高地掠過天空,留下一道痕跡。

  甲板上有很多人在忙忙碌碌地工作,只是距離太遠,從這里看過去,只能看到一堆移動的黑點。

  哪怕在那個繁榮的時代,驅逐艦也是絕對的軍事力量的象征。

  這是所有武裝力量當中最大的單器械,世界上只有極少數頂尖國家的海軍,能制造并維持這樣一個終極武器的運行。

  唐雪看到了這艘航母停靠到港口附近的全過程,足足四艘拖船拖住它的四角,將它帶往港口,那畫面就像是在它的底盤上面裝了四個輪胎,但輪胎相對它的體積來說,就像是玩具一樣小,那四艘拖船只是幫助它微調方向而已,真正的動力,仍然來自于它內部的核發電站。

  數天以來,她大概了解到了HSA的軍事力量有多雄厚,這并非一個窮困潦倒的組織,他們在北海那邊的國度籌備了數年,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才出發來到外面的世界。

  不得不做好完全的準備再出發,因為人類遭受不起任何的打擊了。

  他們必須保證有足夠火力和物資應對可能出現的一切突發狀況,因為如果連這艘航母也被擊沉,恐怕再也沒有富余的物資和富有經驗的船員能聚集起來,再派出第二艘航母。

  這艘滿載量九萬七千噸的航母是在災難前的時代制造出來的,現在共有3212人在船上工作,一共裝載了90架飛機,包括戰斗機、偵察機、運輸機等各個類型的飛機,除此之外,還運載有陸地重型坦克。

  它的參考造價,大概在300億,每年的維護費和人工費,也是一個巨額的數字。

  雖然這并非災后建造的母艦,但能讓它重新開動并運作起來,大致能猜到北聯邦的經濟實力和軍事力量水平。

  如果這艘船上真的裝載有3枚氫彈,那么HSA想要毀滅州山市,可以說是輕而易舉的,任何的變異體都不可能和這支裝備精良的隊伍對戰。

  再厲害的變異體,哪怕是唐雪在邊界線的海峽對岸看到的“Hel”母體,面對飛機和大炮,也只有化為焦炭這一種結局。

  如果殺光所有感染體,就能奪回這片土地的居住權,他們一定已經大開殺戒了,幾天時間,就可以在觥籌交錯之中慶祝戰爭的勝利。

  這并非夸大其詞,了解現代軍事的人,就能明白,啥變異怪物也扛不住建制軍隊的地毯式轟炸、火箭布雷、坦克集群,以及那終極的蘑菇云爆彈。

  只是每一個人都清楚,感染體并非真正的敵人,將這片土地炸成焦土,什么也得不到,只會白白浪費珍貴的彈藥,戰斗機的油箱里燒的并不是油,而是錢,為了實現“拯救世界”這個遠到看不清道路的目標,必須珍惜每一份有限的物資。

  一定區域內的物資都是有限的,如果極點附近,那個相對全世界來說極小范圍的石油、鋼鐵、火藥、礦材等材料都消耗殆盡,那么人類將徹底喪失探索外面世界的能力。

  本質上,這是一場競速和賭博,賭他們能在物資全部消耗完之前,徹底研究透“Hel”的特性,制造出特效藥,最低限度也要開辟出新的可自由活動的區域,補充那些不可再生的資源。

  土地同樣是珍貴的資源,有了土地才能挖掘出更多的資源,才能繁殖出更多的人口,實現生產力的提升。

  災后六年,每個人都應該明白,武力并不能拯救世界,想要征服那些無處不在的霉菌,只能依靠知識的力量。

  這也是艦隊來到州山市的原因,他們是來就地取材的,為了研究用的素材而來,聽那個女人說,他們似乎打算在州山市建立研究基地,除非特殊情況,母艦不會離開州山市附近的領海。

  從現在開始算,大概每半年,會有一艘運輸生活物資的艦船從北聯邦駛來,女人說等到那個時候,唐雪就可以跟著運輸船回到人類的社會去。

  人類的社會...

  唐雪想,那聽起來真像是童話一樣的東西。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門忽然被打開了,穿著白大褂的女人走進屋,兩個隨行的持槍軍人跟在她的身后,關上了門。

  “我們去你提供的地點尋找過了,并沒有找到幸存者。”女人說。

  “可能是我記錯了吧,畢竟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我也是從別人那里聽說的。”唐雪說。

  數日前,有人對唐雪所知曉的情報進行了盤問,她隱瞞了很多的東西,只交代了那個北面臨海的幸存者聚集地坐標,她編造了幾個故事,表明自己只是偶然得到消息,知道那里有幸存者聚集地。

  這是她透露出去的唯一的真消息,畢竟這個情報對她來說,沒有任何用處,賣出去還能收獲一些信任。

  她覺得奇怪,她透露的坐標絕對是正確的,去年她還在那地方生活,絕不可能記錯,如果沒有找到幸存者...那就只有兩個可能,一是聚集地遷移了,二,是那里的人四散而逃,可能全死了。

  “從我們調查的結果來看,那里確實存在一個聚集地。”女人說:“我的意思是,我們只找到了廢墟,偵察隊拍攝了照片和視頻傳輸回來,那里被某個東西肆虐過,從尸體腐爛的痕跡來看,應該是春季初的事情,他們的防線被感染體擊破了,尸體被啃的不成樣子,我想問你對此是否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和他們都沒聯系過。”唐雪面不改色地說。

  “這樣么...”女人點點頭,提過一張凳子,坐在床邊,剝起了柑橘:“新病房還住的習慣嗎?這里的條件應該比隔離病房好很多,如果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來,我們會盡量滿足。”

  “我感覺很好,就是夜里有時候會做噩夢。”唐雪接過她遞過來的柑橘,剝下一瓣放到嘴里咀嚼。

  “今天是隔離期過后的第二天。”女人從床頭柜那里取過一本記事本,翻過來,在日期上簽字,打了一個勾:“從今天開始,你就不需要每天抽血檢查了,另外有個好消息,你的申請通過了,下午我會把那只混血小獵犬帶到你的房間,這幾日一直是我在負責喂養它,它真是個性格很好的孩子,你們把它養的很好。”

  “謝謝。”

  “你所說的那個和你同行的成年男性,我們目前還沒有找到他的蹤跡,很抱歉,我們的人力很有限,在這件事上,不能投入太多精力了,當然,我們還會搜尋一段時間,但搜尋方式,更多會依賴無人機,希望你能理解,畢竟,到現在已經有16天了,他生還的幾率已經很低了。”

  “我能理解的。”

  “嗯。”女人點頭,轉頭對她身后的兩個保鏢說:“你們先去門外等一會兒吧,接下來,我要對她進行脫衣檢查。”

  “是。”兩個保鏢點頭,去了門口站崗。

  還要脫衣服的么?唐雪想,這么多天以來,這倒是第一次,以往基本就是抽個血,匆匆就離開了,是因為她脫離隔離期了,所以才愿意上手檢查么?

  她做好了脫衣服的準備,然而女人的注意力并沒有放在她的身上,只是站起來,看著窗外,遠遠地眺望著什么。

  “我過去也在州山市生活過一段時間,很久沒看到過這片海了。”女人輕聲說。

  唐雪發覺到她把那兩個保鏢支走,并不是為了給她做檢查,而是為了制造一個雙方獨處的機會。

  被察覺到了么?她有所隱瞞。

  唐雪并未出聲,沉默地觀察著女人的神色。

  這是一張長了皺紋的臉,這張臉的主人早已不再年輕了,魚尾紋,額紋,黑眼圈...看得出來她的生活作息很不規律,大概經常熬夜。

  畢竟她是一個研究員,而非站在聚光燈里的明星。

  她的五官還算端正,但并沒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光從外貌上來看,如果標準是十分的話,大概能打個六分吧,如果她現在是二十歲多歲的話,應該能有個七分左右的水平。

  只是她基本都板著一張臉,透著一股冷淡嚴肅的感覺,讓人覺得很難接近。

  “我是在海外就讀的大學,專業的攻克方向是內科學的感染病學,我的博士畢業論文題目是‘侵襲性真菌感染的快速分子診斷’,由于父母的要求,畢業答辯之后,我選擇回到國內發展,在州山市的國際康養中心就職。”

  女人回憶著往事。

  “我對這座城市的記憶并不怎么好,它的節奏太慢了,莪的同事都沒什么上進心,只想著怎么從那些有錢人家的老人身上撈錢,他們為有錢人提供定制服務和咨詢,實驗室只是他們申請研究資金的一個工具。”

  “不過倒也不全是壞的記憶,雖然壞的記憶很多,但我也一直記得好的那部分,甚至我覺得只要有那部分好的記憶存在,壞的記憶都無所謂了。”

  “我記得那段時光,我認識了我的未婚夫,我們是在相親會上認識的,因為我的父母一直在催我結婚,所以我去參加了那場相親會,他的年紀比我小,是一名警察,我不知道他怎么會喜歡我這樣的冷淡的女人,他主動邀請我吃飯,約我去看電影,我在這座城市沒什么熟人,一來二去,就和他混熟了,順理成章就開始和他交往。”

  “他的工作很忙,有時約定好見面的日子都不得不推遲,但他是個好人,我愿意等他,也愿意和他結婚,某一天他向我求婚了,我們戴上了結婚戒指,見了對方的父母,約定好了婚禮的日期,我們計劃婚后要生一個孩子,一起去醫院做備孕檢查,我非常期待我們的婚禮。”

  “那晚他開著車,載著我到這里吃海鮮燒烤,我們計劃就在海邊拍婚紗照。”她指著外面的一處沙灘:“我好不容易才抽出一晚的空閑時間,因為我在疾病防控中心工作,那時候爆發了一種傳染性極高的傳染病,我的很多同事也不幸地感染上疾病,我不得不加班加點地工作,有時忙到深夜。”

  “病情的第一波傳染潮過了之后,我開始在研究室研究導致這種傳染病的病原體,發覺到了異常,我和我大學時的同學還有博導通電話,聯系上了我認識的所有專家,我們都意識到這種病原體完全是以一種現代醫學無法解釋的方式存在著,但國際上還未對此引起重視,沒有專業知識的人,他們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我們決心要讓媒體和各個國家的權力機關認識到這種病原體的危害性,我告訴我的未婚夫,我們的婚禮必須推遲了,因為我要去參加一場學研會,所以我沒和他拍婚紗照,也沒能和他辦婚禮,沒和他生一個孩子,那一天他送去機場,我揮手和他說再見,我到現在也不敢相信,那就是我們的最后一面。”

  “我的故事講完了,這是我第一次和別人講這個故事,我發誓我沒有隱瞞,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夠把你的故事,講給我聽。”

  女人從懷里拿出兩本筆記,筆記的封面上是手寫的文字,寫著《感染體圖鑒》和《小蕓兒觀察日記》。

  她把這兩本筆記放在唐雪的面前,視線從那片荒涼的沙灘轉移過來,轉移到唐雪的臉上。

  不知道怎么形容她的表情,唐雪覺得她永遠都會這樣板著臉,再也不會對別人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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